肇元五年,五月。
甘露殿。
殿中,一个身着皇子常服的少年,以一种近乎崩溃的姿态跪伏于地,他便是三皇子刘睢。
那张曾被无数文人盛赞为仁孝聪慧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涕泪交加的狼狈与深深的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根本不想和大哥去争那个位子,为何这群该死的世家却偏偏要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拿他做谋逆的挡箭牌!
在那场被后世称为“换日之变”的宫廷密谋被汉帝刘瑁以雷霆手段血腥镇压后,弘农杨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
这些曾经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顶级门阀,一夜之间几乎灰飞烟灭,整个帝国的格局都为之剧变。
而作为事件中那面被高高举起的“仁君”旗帜,三皇子刘睢自然不能幸免。
“父皇……父皇饶命啊!”
刘睢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儿臣是被杨修、崔林那帮奸贼蒙蔽了!他们花言巧语,说儿臣有文德,能辅佐大哥……儿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儿臣是无辜的啊!求父皇明鉴!”
龙椅之上,汉帝刘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颇为欣赏的儿子。
这五年来,荀攸、毛玠、田丰、张任、甘宁……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打下这万里江山的元从旧臣一个个相继离世。
岁月的侵蚀与故人的凋零,让他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两鬓的白发也愈发醒目。
然而,此刻他平静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
“无辜?”
刘瑁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刘睢心上。
“杨修他们为你摇旗呐喊,说你有太宗之风,你便真以为自己是太宗了?朕问你,朕的江山,是靠吟诗作赋、清谈玄理得来的吗?”
刘睢身子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磕在冰冷的金砖上,不敢言语。
刘瑁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缓缓扫过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了自己的长子,太子刘祺,以及次子刘砀的身上。
刘祺身形笔挺,神情肃穆,看着跪地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但更多的,却是对父皇的敬畏与认同。
而刘砀,这位不久前被刘瑁相召,专程从封地靖江赶回雒阳的商旅之子,脸上却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元直……”
刘瑁忽然开口,看向了身侧侍立的尚书令徐庶。
“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徐庶苍老的身躯微微一震,他知道,陛下这是在问他,该不该杀了刘睢。
他出列一步,躬身一揖。
“陛下,三殿下虽有大过,但毕竟年少,想必是受了杨修等人的蛊惑,如今叛逆既已伏诛,若再重惩皇子,恐伤陛下仁德之名,亦会寒了宗室之心……”
刘瑁不置可否,又将目光投向了队列另一侧,那个已经年过八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眼中满是信赖。
“文和,你说呢?”
贾诩微微阖着的双眼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而过,他慢悠悠地走出队列,对着刘瑁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平淡。
“此乃陛下家事,老臣不敢置喙。但陛下圣明,想必自有决断!”
“自有决断……”
刘瑁看着这个跟了自己数十年,却依旧圆滑如狐狸的老家伙,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他心中清楚,此时的贾诩不表态,就是他最大的态度,这老狐狸,是在告诉自己,放手去做,不必顾忌。
“既然如此……”
刘瑁的目光重新落回刘睢身上……
“睢儿,从此以后,你贬为庶民,流放益州,此生不许再出益州!”
去蜀地?那不是父皇的龙兴之地吗?
刘睢脑海中刚刚闪过一个念头,却立刻想通了个中原委,那蜀地不仅是父皇的龙兴之地,更是大哥从小长大的地方……父皇这是要让他在那里了此残生……
“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刘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叩首谢恩。
他知道,自己这可是谋逆的大罪,父皇不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他又如何再能奢求更多?
“今日之事,非刘睢一人之过,亦是为天下所有宗室敲响的警钟!”
刘瑁的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殿中。
“自古以来,宗室之乱,甚于外戚、甚于权臣!强藩坐大,尾大不掉,最终掏空国本,祸乱天下!前汉七国之乱殷鉴不远!朕绝不容许我大汉,重蹈覆辙!”
他转头看向次子刘砀,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赞许。
“砀儿,你数月前的上书,说得很好。今日,便当着文武百官与你诸位兄弟的面,再说一说!”
“是,父皇。”
刘砀昂然出列,他先对刘瑁行了一礼,又环视满朝公卿,声音清朗自信,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带着一种面对巨大商机时的兴奋与精明。
“父皇,诸位叔伯!儿臣以为,宗室之祸,根源在于宗室众多,可做之事甚少!我大汉宗室,既享万民供养,身负皇族血脉,便不应成为国之蛀虫,更不该成为内乱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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