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水渠年久失修,渠底积着厚厚的淤泥,水面漂着层绿藻。傻柱穿着条旧胶裤,站在及膝的水里清淤,铁锹插进泥里的声音“噗嗤噗嗤”响,溅起的泥水在他蓝布褂子上画出星星点点的印子。“这渠得通到地头,”他边挖边喊,声音裹着水声,“不然麦子浇不上水,穗子长不饱满。”
三大爷背着手站在渠岸,手里捏着根竹竿,时不时往水里插插:“我算过,这渠深二尺,宽三尺,正好能过两桶水,够三亩地浇的。”他忽然指着傻柱的脚,“往左边挪挪,那儿有块石头,别硌着。”傻柱果然往左边挪了挪,铁锹下去,“当”地碰到块硬东西,还真有石头。
许大茂举着相机蹲在渠岸,镜头对着水里的傻柱拍:“家人们看这劳动的身影!泥水都没过膝盖了,还干得这么起劲,这就是咱农民的精气神!”他想把镜头凑近点,没留神脚下的泥,“哎哟”一声滑了下去,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相机举得高高的,嘴里还喊着“别碰我镜头”。
小宝和弟弟举着小水桶在渠岸接水,水桶里漂着片绿藻,他们却笑得欢:“姐,你看我们的小船!”弟弟把水桶往水里一放,绿藻顺着水流漂,像条小小的绿蛇。傻柱在水里喊:“离远点!水深!”声音里带着点急,手里的铁锹却没停,依旧一下下往岸上甩泥。
槐花坐在渠岸的石头上,画傻柱清淤的样子。他的胶裤裹着腿,泥水在裤管上画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像幅流动的画。铁锹扬起的泥块在空中划出弧线,落下时溅起的水花用淡墨点染,朦胧得像层雾。许大茂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她故意画得像只落水的鸭子,引得自己直笑。
“歇会儿吧。”槐花把水壶递过去,壶嘴擦得干干净净。傻柱从水里上来,脚在石头上一跺,胶鞋里的泥水“哗啦”流出来,像开了个小泉眼。他灌了大半壶水,喉结滚动的样子被槐花迅速画下来,线条硬朗得像渠岸的土坡。
“这渠通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泥,“麦子就能喝饱水,三大爷说今年准能多收两成。”槐花看着他脸上的泥点,忽然觉得比任何画都生动,伸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他脸颊,又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转身假装看水里的绿藻,耳根却热得发烫。
张奶奶提着篮子来送午饭,篮子里是刚蒸的菜窝窝,萝卜缨子做的馅,绿莹莹的像翡翠。“快吃,”她把窝窝往傻柱手里塞,“就着腌辣椒,开胃。”三大爷凑过来,数着篮子里的窝窝:“八个,我算过,傻柱吃三个,许大茂吃两个,剩下的咱仨分,不多不少。”许大茂刚换了身干衣服,闻着香味直咽口水,拿起窝窝就往嘴里塞,辣得直吐舌头。
午后的雨又下了起来,不大,却绵密,像筛子筛下来的。傻柱戴着草帽继续清淤,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在他下巴上挂成串小水珠。槐花举着画夹躲在树底下,画雨里的水渠:雨丝用淡墨轻轻扫,水面的涟漪画成圈,傻柱的草帽在雨里像朵灰扑扑的蘑菇。
“差不多了!”傻柱忽然喊,铁锹往渠底一插,水顺着渠沟往地头流,“哗啦啦”的,像在唱歌。三大爷蹲在渠岸,看着水流进麦田,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算对了!这水流得正好,不漫田,不旱根!”
收工时,日头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渠水镀了层金。傻柱的胶裤往下淌着水,在泥地上留下串湿脚印,像条长长的省略号。槐花跟在后面,画夹里的水渠图渐渐鲜活起来:有傻柱甩泥的劲,有许大茂落水的窘,有孩子们接水的欢,还有雨丝里藏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夜里,炕烧得暖暖的,槐花坐在灯下,给白天的画上色。渠水的波纹用淡蓝晕染,傻柱的胶裤涂成深灰,泥点用浓墨点得密密麻麻,像撒了把星星。傻柱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比往常重,大概是累坏了,却依旧劈得整齐,柴块码在墙角,像座小小的山。
三大爷的算盘响了半宿,最后在账本上记下:“修渠铁锹磨损(五毛),菜窝窝面粉(一块),今日总支出一块五,预估增产麦子一百斤(十块),净利润八块五,划算。”他把账本合上,对着窗外的月光笑,觉得这账算得心里透亮——毕竟,水是庄稼的命,有了水,啥都能长。
张奶奶在灯下缝补傻柱的胶鞋,鞋帮磨破了个洞,她用橡胶片补了块,针脚密密的,像块小小的盾牌。“明天该去集上买些菜籽,”她对旁边研墨的槐花说,“后院的菜畦该种了,你傻柱叔爱吃黄瓜,多种点。”槐花点点头,目光落在画夹上的水渠,忽然觉得,这谷雨的日子就像这渠里的水,看着柔,却藏着能润田的劲,像傻柱清淤时的坚持,像三大爷算完账后的满足,像张奶奶窝窝里多放的那勺盐,藏着不声不响的实在。
许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导出来,在电视上翻看着:傻柱清淤的背影、三大爷看水流的专注、孩子们接水的欢闹……最后停在槐花的画纸上:“这雨里的水渠画得太有感觉了,连雨丝的凉都画出来了,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