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坐在葡萄架下,看着画夹里的耕地图,忽然觉得,这惊蛰的日子就像这刚翻的土地,看着粗糙,却藏着能发芽的劲,像傻柱扛犁时挺直的腰,像三大爷算完账后的满足,像张奶奶馒头里多放的那勺酵母,藏着不声不响的发酵,等着某天,嘭地长出满世界的绿。
傻柱喂完牛,坐在她旁边看画,手指在画纸上轻轻点:“这土块画得像,能看出湿乎乎的。”槐花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让他看得更清楚。风穿过葡萄架,吹得画纸“哗啦”响,像在翻着日子的书页,一页页,都写满了春耕的盼头。
春耕的日子像刚抽芽的麦子,一天一个样。傻柱每天天不亮就牵着老黄牛下地,犁铧切开的泥土在身后翻成波浪,混着晨露的湿气,在田埂上漫出股清冽的腥甜。槐花背着画夹跟在后面,鞋帮沾着泥,却跑得比谁都欢,笔下的土块渐渐有了温度,连老黄牛甩尾巴的弧度,都画得越来越准。
“傻柱,歇会儿喝口水!”张奶奶提着瓦罐来送饭时,日头刚爬到头顶。瓦罐里盛着小米粥,上面漂着层米油,就着腌萝卜条,香得人直咂嘴。傻柱蹲在田埂上,呼噜呼噜喝着粥,粥渍顺着下巴滴在蓝布褂子上,像缀了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槐花坐在他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老黄牛,牛背上还驮着个小小的犁,引得傻柱直笑:“你这牛成精了,自己会耕地。”
三大爷扛着锄头来查看墒情,蹲在地里捻起把土:“湿度正好,我算过,再晒三天就能撒麦种,每亩撒三十斤,不多不少。”他忽然指着远处的水渠,“得把渠通开,我算过,灌溉一次能让麦子提前五天抽穗,多打十斤粮。”傻柱喝完粥,抹了把嘴就去挖渠,铁锹插进冻土的声音“咚咚”响,像在给春天敲鼓。
许大茂举着相机在田埂上跑,镜头对着刚撒下的麦种拍:“家人们看这金黄的种子!每一颗都藏着秋天的麦浪!”他想帮傻柱扶犁,结果被老黄牛甩了一尾巴,摔在泥地里,相机镜头沾了层土,却还举着喊:“这才是接地气的拍摄!”
夜里的风带着点暖意,吹得院中的梧桐叶沙沙响。槐花坐在灯下,给白天的麦种画上色。金黄的颗粒用赭石点染,傻柱挖渠的背影涂得格外浓,像块浸了墨的石头。傻柱在院里铡草,铡刀落下的声音“咔嚓”响,和着她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支二重唱。
“明天该种向日葵了,”傻柱忽然在窗外说,声音裹着草香,“我留了最好的种子,粒大饱满,能长到丈把高。”槐花掀开窗帘,见他手里捧着个布包,月光照在布包上,能看见透出的金黄。“我跟你一起种。”她轻声说,傻柱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棵突然长高的向日葵。
种向日葵那天,傻柱在院角翻出块空地,用铁锹挖了个个小坑。“间隔两尺,”他边挖边说,“这样根能舒展开,不打架。”槐花往坑里丢种子,每坑丢三粒,傻柱说这样保险,总有一粒能发芽。两人的手时不时碰到一起,像两株刚出土的芽,怯生生的,却又忍不住往一起靠。
三大爷蹲在旁边数坑:“二十四个坑,我算过,能活二十棵,秋天能收十斤籽,榨三斤油,够吃俩月。”张奶奶端着水瓢来浇水,水珠落在土里“滋滋”响,像在给种子唱歌。“等开花了,满院都是黄灿灿的,”她笑着说,“比年画还好看。”
许大茂举着相机拍他们种向日葵的手,镜头里,槐花的指尖沾着泥,傻柱的掌心托着水,水珠在阳光下闪,像颗颗碎钻。“这画面太治愈了!”他感慨着,“土地、种子、还有俩年轻人,这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样子啊!”
日子在耕牛的蹄声里、在麦种的呼吸里、在向日葵种子的沉睡里慢慢淌。槐花的画夹越来越厚,里面有傻柱汗湿的脊梁,有三大爷的算盘珠子,有张奶奶的针线笸箩,还有老黄牛打盹时耷拉的眼皮。最末一页,她画了片空白的土地,只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芽,旁边写着:“等。”
傻柱在翻地时,捡到了画夹里掉落的一页,上面画着他扛犁的背影,裤脚沾着泥,却在阳光下透着股劲。他把画小心地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像揣着个春天。那天晚上,他给向日葵浇了最后一遍水,对着黑漆漆的土地说:“快点长啊,长高点,能替我看看她画的画。”
风穿过院子,带着麦种的清香和向日葵种子的期待,在月光里打着旋。槐花坐在窗前,看着画夹里的空白土地,忽然觉得,最好的画从来不是画满的,就像最好的日子,总留着点盼头,等着某天,嘭地冒出惊喜,黄灿灿的,像满院盛开的向日葵。
谷雨过后,雨水就勤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把刚种下去的向日葵种子浇得饱饱的。槐花蹲在院角那片空地前,数着刚冒头的绿芽——总共十七棵,比三大爷算的少了三棵,却每棵都挺着嫩黄的尖子,像举着小旗子。
“傻柱在修水渠呢,”张奶奶端着针线笸箩坐在葡萄架下,手里纳着鞋底,线在布面上绕出密密的圈,“你去看看,别让他踩进深泥里,昨儿他的胶鞋就陷在渠底,费了半天劲才拔出来。”槐花应着,指尖在画夹上轻轻点了点绿芽的尖,忽然想起傻柱拔鞋时的样子:他弓着腰,脸憋得通红,胶鞋“噗”地从泥里出来时,溅了他一脸泥点,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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