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学宫规（二）
“李嬷嬷，连最基本的稽首跪拜礼你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做错，你莫不是冒充在宫里伺候的老嬷嬷，诓骗我沈府！”
“大小姐休要胡言，老奴怎敢欺瞒沈府？分明是你不想学宫规，故意捣乱。”
“都说沈家大小姐嚣张跋扈，果然不假。老奴这就去告诉沈老夫人，老奴不教你了！”尖酸刻薄的脸通红，又气又委屈，吵嚷着要去朝阳阁。
“发生何事了？”张嬷嬷扶着沈老夫人缓缓走入玉兰院。
李嬷嬷率先奔上前，哭哭啼啼跪在沈老夫人脚下，“沈老夫人，老奴尽心尽力教几位小姐宫规，可大小姐……”
欲言又止，“她竟命下人拿木尺斥打老奴，老奴怕是教不了她了。”
“祖母，适才长姐让李嬷嬷示范稽首跪拜礼，便趁机让丫鬟将木尺打在李嬷嬷身上，李嬷嬷手背上立刻起了一道红印，下手极狠。”沈梦芷站出来，恭敬道。虽然刚才打李嬷嬷解气，但如果能看到沈笙歌被责罚，她更乐意。
李嬷嬷抬手抹泪，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背上红彤彤的木尺印子。
沈老夫人目光从李嬷嬷手背扫过，缓缓抬眸，望着苏芜念，“你命人打了李嬷嬷？”
“嗯。”
“为何？”
沈梦芷跳出来答道：“回祖母，长姐说李嬷嬷教错了，所以打了李嬷嬷。”
沈老夫人眸色凌厉，“问你了么？你以何种身份替你长姐回答？”
沈梦芷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俯首扣头，“梦芷知错，不该僭越。”看不见的脸，却乌云密布。等着瞧吧，现在你看不起我沈梦芷，将来入宫平步青云后，我要你对我俯首称臣！
“你可知沈府请李嬷嬷来作何？”沈老夫人冷声质问苏芜念。
“知晓。”
“虽李嬷嬷为奴，但教你等宫规，也算半个师父，怎可出手打师父？此等欺师灭祖行为，于世不容。”
“可她并非我师父。”苏芜念顿了顿，“她连稽首跪拜礼都教错了，可见她并非是宫中老人。”
“最近，听说好多老婆子涌入帝都，都自称是宫里老人，诓骗不懂宫规的后宅之人。高价将之请回府，又是教背宫规，又是木尺鞭打，教得有模有样，其实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沈老夫人，老奴所教的稽首跪拜礼绝不会错，大小姐分明是故意找茬，她怕是连沈府的规矩都不懂，又怎会懂宫里的规矩。”李嬷嬷着急狡辩。
沈笙歌确实不懂沈府规矩，这一点众所周知。
“笙歌，你是从何知晓李嬷嬷做错了？”
“我去王国公府找表姐玩时，恰巧碰见江夫人正在教表姐行稽首跪拜礼，与李嬷嬷教的，大相庭经。”
“江夫人？”沈老夫人疑问，正在脑海中思索，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姓江，且熟知宫规。
张嬷嬷似乎想到什么，低声提醒道：“莫非是工部侍郎江大人的夫人？皇太后身边体己之人，深得圣宠，将她许配给了江大人为正妻。”
“老夫人，门外有位自称为苏氏的人求见，递来门状。举止端庄有礼，身着锦袍，不似普通人。”老嬷嬷双手递上门状，张嬷嬷接过，呈给沈老夫人。
“请她进来。”
朝阳阁。
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夫人走进偏房，端庄大方，步履沉稳，眸色不见波澜，举止有度。玉肤圆润，五官明朗，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后面跟着贴身婢女，步履轻盈，身材高挑，手上有层厚厚老茧。
行礼过后，坐下，下人看茶。
“不知江夫人来此，所谓何事？”沈老夫人淡淡问道。
苏氏眉眼略带笑意，“乃是受王国公府王小姐所托，让吾务必今日来一趟贵府。王小姐今日有事，无法亲自前来。”
“是我让表姐带江夫人来一趟，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李嬷嬷有没有教错。”苏芜念淡淡道。
李嬷嬷将苏氏上下打量一番，不过也是个后宅妇人，“这位夫人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就算经常出入皇宫，也未必懂宫中规矩。”
“吾自小伺候苏圣人，得圣人圣恩，几年前被亲赐给现今夫婿。就算嫁出宫，也是时常得令入宫，自问，宫中规矩，了如指掌。”
苏氏圆润双下巴微动，不慢不急问道：“不知李嬷嬷在哪宫就职？在宫里侍奉过哪位主子？又伺候了几年？”
众人将目光重新落在李嬷嬷身上。
“老奴，老奴——”李嬷嬷正想将之前在心中默背下来的说辞说出口，却被苏氏打断。
眸色微转，她身后恭敬站着的贴身丫鬟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张嬷嬷。
“沈大小姐派人将李嬷嬷的画像一并送来，吾本不愿多事，但王小姐托吾定要帮助沈大小姐，这才僭越，私下查了李嬷嬷。”
“此人是在浣衣宫当过几个月的差，但因洗坏了贵人宫衣，被杖责之后逐出皇宫。帝都各名门望族，最近都请宫中老嬷嬷入府教府中小姐规矩，此人便想趁此机会狠赚一笔，这才自称宫中老人，诓骗银钱。”
李嬷嬷话没听完，双脚瘫软跪在冰冷地上，面如土色，再也不狡辩。自己的老底就这么赤裸裸在众人面前揭开，这诓骗沈家，轻则鞭笞杖责，失去半条命，重则送入官府，判刑处置，影响子孙后代入仕为官。
沈梦芷想起最近被这个老骗子狠狠打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恼。
平时不吭声的沈梦玥，此刻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被打得最惨的，就是她。
沈老夫人听完，自觉得两腮火辣辣的疼，平日看见李嬷嬷拿木尺责打沈家女儿之时，她还甚是欣慰，以为越是严厉，对她们越好。竟没想到，今日由个外人来拆穿李嬷嬷真面目，这不是上门打她的脸么？
可就算对方打了自己的脸，还得笑脸相迎，毕竟这是在帮沈府。
苏氏笑着告辞，婉拒了沈老夫人邀请她来沈府教沈家女儿的事。
苏氏走后，沈老夫人语气愠怒，“去将大夫人请来，看她干的好事！”
丢脸丢到老三的属下面前了，这让老三以后怎么在江侍郎面前立威？沈家三房沈平泽，便是工部尚书。
“这李嬷嬷该怎么处置？”张嬷嬷小心翼翼问道。
“交给大房处置。”
李嬷嬷嘴里嚷着求饶，被人架着双臂，拖出了朝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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