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行驶了三炷香的时间，徐亮吁了一声停住车子。
穆敬荑看了看天，灰蒙蒙的，有些阴。
夕瑶扶着她下了马车，低声嘟囔一句：“瞧这天色……不会是要下雪吧？”
“云州虽冬日也冷，但很难下一场像样的雪。”穆敬荑应了一句，这还是她与赵氏闲聊时得知的。
徐亮点点头：“的确奇怪，往年也没这么冷过。”
主仆三人沿街走着，突然被一阵呵斥声吸引，不由自主的望过去。
一位胡子拉碴的农家汉子，死劲儿拉扯着位女子，攥着她纤细的胳膊用力往前拖，口中含糊不清的斥骂着。
女人哆嗦得厉害，脚上不知是本就没有鞋，还是在路上丢了，通红的脚掌满是溃烂。散乱的鬓发间是张青白瘦削的脸，一双大眼直愣愣瞪着，与颊上斑驳的泪痕交相辉映。
“再不好好走，我今儿就抽死你！”汉子说着话，从路边捡了根树枝，照着女人的后背就抽了上去。
早已露出棉絮的破烂棉袄，被犹如细鞭的枝条抽过，瞬间化作漫天飞花，直接露了背脊。一长溜儿红痕，看得人心下一抽，似乎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面对如此情景，穆敬荑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也没顾得上与夕瑶她们交代，直接向那处跑去。
“住……”她的话刚喊个开头儿，就被另一人抢了先。
“休要欺人太甚，再这样折磨下去，就要出人命了！”男子神情愤慨，怒气冲冲跑到近前。
汉子猛然抬头，见过来的是位白面书生，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哼，你算老几，我修理自家婆娘，关你屁事？”
男子甩了下袖子，喝道：“你泯灭人性，虐待女人，但凡是君子都要管一管。”
汉子一把掐住女人脖颈，扯起嘴角冷笑道：“今儿我还就告诉你，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娼妓，为的就是讨爷欢心，不听话我尽可以弄死她！
哼哼......这可不犯律法，她是贱民，本就不该有尊严！”
女人被掐得脸颊青紫，爆皮干裂的嘴巴微张，露出里面粉嫩的舌头，无力的喘着气。布满皴裂口子的手极力掰着汉子骨节突起的指头。
可惜力量实在悬殊，一切都是徒劳，很快两眼就翻了上去，留下一片猩红的白。
穆敬荑看的怒火中烧，冲上去几掌，将汉子的力道卸了，抬脚踹到一边。转身把女人扶起来，毫不犹豫的脱下狐狸皮大氅，披在了对方身上。
一连串动作过后，自己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小姐......”夕瑶拿起手炉的功夫，转身就不见人了，急的大喊：“您若冻着可怎么得了？”
穆敬荑见她过来，勉强笑了笑，控制不住的牙齿打颤：“没...没事，我们...可可以...买买衣服。”
夕瑶无奈的瞪她一眼，将自己身上的脱了，冲牵着马的徐亮道：“你快去寻个成衣铺子，帮这个...呃，帮这位姐姐买身厚衣服，小姐的狐狸皮大氅可是金贵物件儿，万不能糟蹋了！”
穆敬荑嫌她说话难听，将大氅分与她一些，两个人挨着，偷摸儿捏了她一把，斥道：“衣衫再贵重，还能有人命值钱？”
“好你个小贱人，竟敢出手伤人！好啊，这会你也别走了，不赔钱看病，我就拉你去见官！”
汉子一骨碌儿爬了起来，因是冬日，穿的也厚实，竟似一点儿都不疼。他大步冲到穆敬荑面前，上去就要薅脖领子：“你甭想跑......”
可惜还未到近前，中间就被一人挡住了。穆敬荑定睛看去，正是刚刚那位白面书生。
夕瑶正要出手，见有人帮忙，又收了势头，快速缩到了衣衫里，悄声道：“小姐实不该贸然出手，若是因此节外生枝，不光耽误了行程，还有可能冻坏身子，连年都要过不好了。”
穆敬荑神色暗了暗：“没办法，我实在看不过眼儿了。同为女子，竟被糟蹋成那样，看着都疼。”
夕瑶其实也心软，可她更疼惜小姐，若是因救助旁人，令自家小姐受到伤害，那她宁愿袖手旁观。
汉子出手被拦，对方只轻轻一扭，他的腕子就动不了了，姿势怪异的耷拉着，疼的呲牙咧嘴，到吸冷气。
女人强撑着走到近前，冲白面书生蹲身一礼，哑着嗓子道：“谢恩公大义，救小女子于水火！”
汉子闻言，强忍着疼痛走过来：“遇到个小白脸儿又如何，你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贱民在官府都是有备案的！”
女子不为所动，仍旧痴痴看着面前的男子：“恩公，求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将奴家买了吧，即便今后当牛做马，奴家也心甘！”
她说着就要下跪，书生伸手欲扶，中途却又忧郁了，转头看向穆敬荑：“小姐可否相帮，我与她男女有别，多少有些不方便。”
夕瑶横过去一眼：“怎么帮？我家小姐的大氅还在她身上呢，却闭口不提我家小姐，独独对你这位公子口称恩公。依我看啊，人家求救是假，想依附于你，做个妾室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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