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打开车窗，拿过了手机，一言不发地把未接记录删掉了。
“肚子疼吗？”他问。
江依依系上安全带，呼出一口气，淡笑说：“不疼，没感觉。”
楚陶然带她去家具店订了一套风格简约的梳妆台，然后就牵着她的手，在一条老街上随意走着。
“这里是你以前老来玩的吗？”
“嗯，以前里面有家花鸟市场，我经常陪奶奶来这里买花。”
“奶奶也爱花？”
“是。”
“那奶奶最爱什么花？”
楚陶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一个‘最喜欢’，凡是花卉，都很喜欢，爷爷也经常给她带花回来，奶奶每次看了，都笑得很开心。”
江依依眨眨眼睛，没有再追问。
老街里的气氛古典又清淡，甚少看见年轻人，只是一些老人与小孩，冒着烟火气的，也仅仅是街边锅炉上横着铁板做的几样传统小吃，这里不会有人举着手机对着老去的生意人拍摄急欲冲上热门的小视频。
两边店铺里也大多是在门前台阶上铺一层陈旧的塑料布，上面就随意摆着些小玩意，在零碎的手工艺品里，唯一摆得算是有秩序的，就是个头从小到大排列的拨浪鼓，鼓面的图案也不过是老旧的年画娃娃，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上面的红色也仿佛是被刻意做旧了。
看多了电子小玩具，这皮面木柄的拨浪鼓倒是让江依依忽而感觉到了某种在生活上的断层，这个时代里的新鲜玩具似乎比传统的工艺玩具，少了份文化性的气质。
楚陶然已经在那塑料布前停住了脚步，弯腰从上面拿起一个中等大小的，木柄在手里转了转，发出清透的鼓点声，说：“你喜欢？”
她遗憾地摇摇头：“可我没带现金，这里好像不能用手机支付。”
从街头一直走到这里，她是一个二维码都没看见。
楚陶然从怀里拿出钱包，抽了张纸币压在另一个拨浪鼓下，就把手里的这个拨浪鼓递给了江依依。
“不用告诉老板一声吗？”
“不用，这里就是这样付钱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五十块钱？”
“这里一向觉得是多少就给多少。”楚陶然看到她一脸新鲜的笑意，说，“五十块钱买你一个高兴，不值吗？”
江依依不答，只摇着手里的拨浪鼓，一会儿举起来对着他摇，一会儿又对着太阳摇，脸上笑意真切。
“你小时候真幸福，有这么好玩的地方玩！”
一辆老式自行车从那头过来，过去气息浓重的的铜铃声急急响着提醒，楚陶然揽过她的腰，站到了街边内侧去。
那经过的骑车老大爷，还回头对他们微微一笑，目光里似滚着一种无需特地言明的祝福。
江依依忽然在楚陶然怀里咯咯笑开，拨浪鼓在手里一直响。
“笑什么？”楚陶然捏捏她的脸。
她笑得停不下来，都快站不住了，微微倚在了他身上，说：“我在想啊，要是你以后老了，可能也是那大爷一样的，骑着老自行车生龙活虎地走街串巷……”
楚陶然忽然一笑，说：“那你要坐在我的后座上，也像现在一样摇鼓摇得噼里啪啦吗？”
两人笑开，江依依抢了楚陶然的钱包，又回到那家玩具店，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拨浪鼓，但楚陶然钱包里没有五十元的纸币了，其他除了零钱就是百元，狠一狠心，江依依在塑料布上压了张一百块的，然后志得意满一手一个拨浪鼓。
“是要把它们做你的法器吗？”楚陶然站在她身后，看着江依依蹲在那塑料布前带着老街寻宝的劲头，还在那上面兴致勃勃地四处搜罗着。
“哎，三三，你认识这个吗？”
她把手里东西举起来，一根小木杆上连着条粗绳，绳子在一个实心漏斗样的木锥子上绑着，她手里托着那个木锥，小木杆就顺着绳子一直拖到了塑料布上。
“陀螺。”楚陶然过来蹲到她身边，接过在手里开解那个绳结，“传统陀螺。”
“啥意思？是农具还是玩具？”
楚陶然浅浅一笑，解完了绳结，把粗绳在木锥有平面的那头绕了几圈，然后架着这连在一起的两样东西，把木锥的尖底那头立在塑料布上，极快的一瞬就抽走了绳子。
江依依一震，看到那木陀螺在地上哗啦啦地热情转开了，抖抖霍霍旋转得风生水起，直直立在地面上。
楚陶然云淡风轻抖抖手里的木杆，用上面的绳子挑着角度和时机抽打那杵在地上旋转不已的陀螺。
“哇！还能这么玩！你好厉害啊！”江依依一伸手，抓着那大大的一颗木陀螺，亮着眼睛看楚陶然，“你教我！”
楚陶然得意地挑挑眉，站起来振振外衣，特潇洒地往前走去了。
江依依赶紧丢下钱就抱着陀螺追了上去：“我亲爱的楚先生，您怎么会这么多才多艺英明神武啊……我的天呐，小女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我收你做关门弟子？”
“您这话说的，我的领悟力可是您爷爷钦点的，关不关门的无所谓，给我个近距离领略您高超技艺的机会就行……”
“那我要收学费。”
“多少？我老公有的是钱。”
楚陶然笑着戳戳她脑门，含笑说：“你就坏吧，要知道你三百块钱就买了个拨浪鼓和陀螺，他说不定就不喜欢你了。”
江依依比谁都振振有词：“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我老公，在他心里，我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俗人就只看得到钱，我老公他可和你不一样，没你这么狭隘，我们家高级着呢，都是搞精神文化生活那一套的，特别有深度有广度。”
“强词夺理。”
楚陶然帮她拿着陀螺，看她在前面一蹦一跳地欢快摇着两只拨浪鼓，不时左看右看，对两边店铺都相当好奇，甩动的发丝在阳光下快活得直闪光，眼睛洗掉了疲惫，满目鲜活与蓬勃。
“饿不饿？你蹦累了没？”楚陶然上去理了理她的头发。
江依依还以为他是要夺回自己的钱包，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提防护住了自己的口袋。
楚陶然一下笑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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