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你起来吧。”
医护人员单调而沉闷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
床被重新拉出了核磁共振检查的圆柱形的仪器，较长时间处在黑暗而封闭的环境里，白炽灯的灯光让她感到有些刺眼。
自己竟然在这嘈杂的噪声中睡着了吗？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好像回到了刚刚高考结束的那段日子。转眼已是大学开学的九月，王柠以正常发挥的状态考出了不错的成绩，顺利被第一志愿的本科重点大学的第一志愿专业录取。而林泽凯虽然在高三那年分数有了质的飞跃，但最终还是没能达到本科第一录取分数线。加上对学费的考虑，他最终进了一所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外语外贸学院。
他们本来可能会考进同一所大学，王柠正是以一个理科生的分数考进了美术学院中极少数的理科专业。林泽凯若是继续美术生的道路，十有八九也会考进这所美术学院。而现在，他们的学校一个位处广州最北边，接近白云机场的位置，一个处在最南边的大学城。若是其中一个人在两所学校之间跑个来回，起码要花上四到五个小时的时间，这已经足够王柠从广州回到家乡那个海边的小城市了。
先不说以后见面有多难，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出院。大多数的检查和治疗，都算不上难以忍受，但唯独有一项检查——要求病人憋尿的B超，让王柠这辈子也不想做第二次。
那天中午王柠正吃着医院配送的午饭，护工阿姨就过来通知说：“下午三点有一个B超检查，需要憋尿。”同病房的老奶奶也要做同样的检查，但是不需要憋尿，而是要把尿排干净，到时间的时候护工阿姨会接两人一起过去检查的地方。
“你等会儿吃完饭可以去上个厕所，然后就不要再去了，多喝点水，要憋尿，听明白了吗？”
护工阿姨看看还在吃饭的王柠，嘱咐道。
王柠点点头，护工便离开了。
“小姑娘呀，你一定要多喝水，没有憋尿的话不让做检查的。我之前也有做过这个检查，都是要憋到实在憋不住了，肚子痛的直不起腰才去做的。护士要是看你憋的不够，还要让你多喝水，再等等。”一旁的老奶奶又开始絮絮叨叨。
王柠第一次听说这种附加条件的检查。自己没有憋尿的习惯，也从来没有计算过要喝多少水、过多久才能算得上是在憋尿，但是憋到实在憋不住了肚子疼到直不起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只要在三点之前闷头一个劲的喝水就对了吧？”王柠这样想着。
饭后休息了一阵，等消化得差不多了之后，王柠开始喝水。自己的水壶不大，几百毫升的样子。她先是一口气喝完了一瓶，接着装满水后又一口气喝完了第二瓶。但是到了第三瓶的时候，她已经感觉自己喝不下了，只好一边做点其他的事情，一边补上几口水。不到一个小时，王柠便有了轻微的尿意，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不算太难受。
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同病房的老奶奶见王柠在病床上悠闲地看书，一点也没有憋急了的样子，便又催促道：“小姑娘呀，很快就三点啦，你不多喝点水等会儿去到那还要等呢。”
王柠听了之后朝老奶奶礼貌得笑笑，然后把水壶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她已经记不太清这是第三瓶还是第四瓶，但是尿意并没有增强的迹象。此时的水喝起来已经不是平日里的那种味道，而是让人感到腻和恶心，每多喝一点水就会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胃也已经撑得不行。
但是就快三点了，再坚持一会儿吧。王柠又装满一瓶，慢慢地喝着。
3:10
3:20
3:25
三点半了，护工阿姨还是没有来。突然，一股尿意涌上，虽然远远没有到达实在憋不住的状态，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幸好这种尿意很快便退了下去，甚至比先前更弱了。
刚舒了一口气，护工阿姨来病房接人了。王柠心一里慌，完了，自己是不是憋的还不够呀？怕是还要再等段时间。
“把水壶带上吧，”护工阿姨说道，“那里可以装水喝。”
王柠便提上了水壶。
坐电梯下楼之后，又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才到了排队等候检查的大厅。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人。
大厅的不同位置的墙上、天花板上挂着和吊着显示屏，写有病人检查的排队顺序。王柠挑了一个既能看到显示屏又离饮水机近的地方坐下，然后抬头望着显示屏找自己的名字。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16个人，自己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再多喝些水。
一同来的老奶奶就坐在旁边，很快就和周围的人聊起了家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柠除了喝水也无事可做，走的时候太急了，没有带什么消磨时间的东西。本以为到了之后就可以很快做检查，带其他东西也不方便。
四点多的时候，自己的膀胱终于开始发出了抗议。尿意开始逐渐增强，随着自己不断地补充水分，仿佛真的能感受到有液体源源不断地流进已经又鼓又胀的膀胱里。心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在打鼓一样，连呼吸也感到非常辛苦。
这还不是憋不住了的状态，还能忍受。王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了，只是还在慢慢地喝着瓶子里剩下的水。
时间突然过的非常缓慢，那股不可忽视的尿意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
接近五点的时候，王柠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头上飞快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尿意，那是一种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发疯似地啃咬小腹和大腿根部。王柠微微弯下了腰，突然心神领会老奶奶所说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掀起，它抬头望了望显示屏，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还有六个。他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起身准备找洗手间，不料却被旁坐的老奶奶拉住。
“嘿呀，你这是要去洗手间吧”就快到你了，你现在去不是前功尽气了吗？”
王柠疼得说不出话，一刻也不想继续停留下去。
老奶奶并没有放开手，招呼了一下旁边路过的护士：“你看小姑娘憋得这么辛苦，能不能调一下顺序，让她先去检查呀？”
护士冷冷的撇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回答：“这儿这么多人都在边，哪个不辛苦呀？哪个不想快点轮到呀？你先去撒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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