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孩子浑身发紫，已是命在旦夕。云虚真人不仅武功了得，还精通玄黄之术，施针用药之后，算是救回了一条小命。
孩子不过才两三岁，自然是说不明白自己姓氏名谁，家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丢在这山林之中。
云虚真人带着他在周围十里八乡打听了一番，结果没人认识这孩子。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带在身边，想着以后帮他寻个合适的人家收养。
也许这一老一小真的有缘，相处时间不久，云虚真人便舍了将他送走的心思，赐名玄朴，开始一心一意地教导他。
就这样，沈丛山的祖父有了一个比他小了将近三十岁的师弟。
玄朴聪慧过人，又得了云虚真人的真传，一身的本事，却只愿做那闲云野鹤，行踪也是飘忽不定。
直到那年，一向不收徒的他带了个十来岁的孩子到沈府，对沈丛山说，这是他新收的小徒弟，带过来认认同门师侄。
沈家本就是皇商，与京城颇有往来，皇家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一些。前阵子就有消息说，皇帝封了其九子为燕王，不日将到燕奉路就藩。
大夏的皇子出生时便有封号和藩地，成年后可自由选择留在京城还是去封地。九皇子却是一个例外，他是刚刚才得了燕王这个封号，而且受封之后便被遣往藩地。
面前这个孩子生了一双诡异的红瞳，身上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寂与萧肃。
玄朴介绍说他复姓南宫名霄天。南宫是皇家姓氏，由此更加证实了沈丛山的猜想，这个孩子就是九皇子，新晋的燕王。
他很诧异玄朴这种闲散惯了的人，怎么会跟皇家扯上了关系，还突然收了个皇子为徒。玄朴对此却是避而不答，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反正玄朴本就是个怪人，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反而才是最合理的。
“老爷，到了。”马车随着随从的声音缓缓停下，打断了沈丛山飘渺的思绪。
随从上前投了拜帖，大概等了一刻多钟，有人前来通传，请他进府。
沈丛山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逢年过节，他总会到燕王府拜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挡在门外。不是说燕王殿下不在府中，就是燕王身子不适不见客。
以前他并不在意吃闭门羹，他也算是看着南宫霄天长大的，深知这个小师叔冷情冷性，做事也随心所欲，并非针对他。反正他的礼数到了，见与不见都无所谓。今日却是不同，不仅仅是为了儿子，还为了沈氏一族。
进了知希阁的书房，沈丛山深施一礼：“丛山拜见师叔。”
“嗯，坐吧。”南宫霄天并未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师叔。”沈丛山知道他是个不喜欢啰嗦的人，干脆开门见山道，“丛山今日来，是为了齐儿的事情。”
南宫霄天使了个眼色，沐九思上前斟了茶，又将一叠卷宗放到桌上，道：“沈家主先看看这个。”
沈丛山将卷宗翻开，刚看了几眼，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页页看过去，神色越来越凝重。直至看到最后，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整个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饶是历经岁月，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心惊不已。
“怎……怎么会是这样？”似自言自语般惊叹。
“你看这里面的陈述可是事实？”南宫霄天沉声问道。
“是，可是……”沈丛山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混乱，他微微闭了闭眼，深深地吸着气。
沐九思将重新给他换了热茶，轻声询问：“沈家主，你还好吧？”她还真怕他一口闷气再憋出个好歹来。
“无妨。”沈丛山的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喝了口茶稳住了心神。
放下手中的茶盏，思忖片刻，才道：“师叔，事已至此，丛山别无所求，只希望宽限些时日，容我将族内事务安排妥当。”
杀害国公罪名不小，虽不至于诛连九族，但也会受到牵连。如今沈丛山只想多争取些时间，把族里能分的都分出去，以免族人被无辜连累。
“在来本王这里之前，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双红瞳盯在他的脸上，让他莫名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丛山求见师叔，只为弄清事情的始末，未做他想。”沈丛山敛了眸，恭敬地答道。
“难道你就没想过在通往京城的路上做些什么？”
南宫霄天浅淡地说着，却是让沈丛山不由得脊背发凉。话虽明说，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师叔何出此言，丛山就算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与朝廷官府抗争。”
“嗯，本王觉得现下里倒有一个办法，能保你沈氏无虞。就看你……肯不肯依计行事。”
沈丛山眸光一亮，起身施以大礼：“丛山谨听师叔教诲！”
他深知南宫霄天的行事和手段，既然他说可保沈氏无虞，那沈氏就一定会安然逃过这一劫。
“九思，你讲与他知。”
一个时辰之后，沈丛山离开了燕王府，心情虽然还有些惴惴，却不似来之前那般沉重。
……
五天之后的辰时一刻，一队人马从青山城的南城门出了城。
队伍当中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车厢不大，只有一个门，没有窗。四个捕快骑马跟在两侧，前后各有十名兵卒。汪德本和这二十个兵卒的头目并行在马车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行了五里路，便是一处短亭，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亭边停着两辆马车，周围人影卓卓，不停地往路上观望。
待到近了，汪德本挥了挥手，队伍停了下来。
一个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深施一礼，道：“汪捕头，在下是沈府的管事沈福，我家老爷来为二公子送行，还望大人和这位军爷行个方便。”
“好说。”汪德本翻身下马，“先停下来歇歇，把车门打开。”
“多谢汪捕头。”沈福又施一礼，指了指路边短亭，“天气寒冷，我家老爷让人备了些热酒、茶点，各位爷过去歇歇脚吧。”
“公务在身，就不叨扰了。还请沈家主快着些，咱们还要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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