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假期刚过，友睦小学就在开学的第一天给五年级的学生们准备了丰厚的“迎接大礼”——摸底考试。
“这次小椿考得怎么样？”威廉刚走出房间，杜明贤就问道。
“你看着她玩了整个暑假，你觉得呢？这就跟问我刚刚加班工作了那么久，现在想不想吃夜宵一样明知故问！”
“也没有整个暑假啦，她不是回了趟老家么，就算没人监督她也一定……呃，好吧，我去给你做碗馄饨。”
“说起馄饨，疯玩了一个暑假的毕竟也不只有姓石的女儿，这次大部分学生的成绩都下降了。”
杜明贤一愣：“道理我懂，但这和馄饨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少说了半句——多放点儿虾米和紫菜。你看，我饿得都说胡话啦！”
“两个小时前才吃的晚饭，你一个人就啃了半只肘子！”
“这话语气不对，应该是‘才’啃了半只肘子，根本不够嘛！馄饨别只做一碗，多做几碗，最好做一锅！”
“快睡觉了别吃那么多，要不肚子不舒服！”
“饿着肚子睡才会不舒服吧？唔，行吧，回想起以前在难民集中营的日子了…”
“怕你了，再给你做碗杂烩粥，行了吧？”
“嗯哼~”只有这个时候威廉才会露出可谓灿烂的笑容。
“说起杂烩粥，小老板你知道这次考试全年级第一是谁吗？”
“裴曦月呗！”
“是，三科都是100，而且其他人考80是因为水平在80，她考100是因为满分只有100。”
“这么厉害吗？我怎么记得语文和英语的作文就算写得再好也得至少扣1分的呀！”
“字数不多不少，内容充实有趣，语法拼写全对，字迹工整干净——我为什么要扣分？扣在哪里？”
“真的吗？能让我瞻仰一下么？！”
“我又不会骗你，赶紧做饭去吧！”
“我好奇，让我看看嘛！”
威廉拗不过：“唉…好吧，把手洗干净擦干净！”
杜明贤赶紧照做，小心翼翼地找出裴曦月的卷子——确实如威廉所说，卷面干净，字迹娟秀；前面从单项选择到完形填空到双语翻译到时态变化都是完美；作文要求写暑假见闻她写的是和妈妈一起去自然博物馆，其中还出现了“nocturnal”夜行的，这种超纲超到高中的词，可拼写和用法都正确！
“哇哦！简直像是从小说或动漫里走出来的天才人物啊！”
威廉倚在门框，生怕杜明贤大张着嘴里滴出来口水：“是很优秀，但与其说是天才，倒不如说是下了苦功，一分耕田一分收获嘛！”
“是耕耘。”
“有区别吗？”
“只能这么用。”
“真麻烦！”
“嫌麻烦就别用啊！”
“别废话了！看也看过了，往厨房移动吧！”
杜明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将来一定很有出息吧？肯定不会只当个厨师什么的…”
“那也说不准，我小学没毕业都能当上老师，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意料之外的。”
“也对，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还以为很快就能在银行或者金融公司找到工作呢，结果一晃就是一年半，最后还是做了本行，唉…”
“所以当下过得快乐最重要嘛！”
杜明贤心领神会地多放了几颗馄饨在锅里：“你觉得裴曦月快乐吗？”
“我怎么知道？她和大多数孩子不一样，情绪不写在脸上的。”
“是啊，暑假在厨神斋，小椿的喜怒哀乐每次都是显而易见，可裴曦月总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总觉得她或许不快乐…”
“为什么？就因为学习好？这是loser的嫉妒心理！”
“当然不是！可你忘了刚开学的时候她写的心愿字条了？她说她想变得快乐，但她的快乐和她妈妈的快乐不兼容，所以很烦恼。”
“这不是常态吗？不过这孩子是愿意学习并且很享受学习的，主要是她妈妈的要求太严苛了！”
“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是要额外出钱让我辅导她女儿英语。”
杜明贤眼睛瞪大了：“还怎么辅导啊？‘夜行的’这个词我都忘了怎么拼！”
“说主要是口语方面的，她女儿将来要出国留学，英语必须好。”
“口语？是只会读、写、听，不会说的‘哑巴英语’吗？”
“不是，她昨天英语课上的一分钟演讲流利顺畅，还被校长录下来准备当做宣传素材。”
“那…”
“就是看着这段视频，她妈说她女儿的英语有口音，听着不像纯粹的美式或英式英语。”
“是真的吗？”
“我哪知道？！我也不是美国人或英国人啊！”
“那你觉得裴曦月说英语有口音吗？”
“有就有呗，美国本土还恨不得50州有50种口音呢！再说中国不也有各种方言，谁规定口音和方言就是低贱了？”
“对，苍启方言吴侬软语的就很好听！不过裴曦月妈妈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在正式场合肯定是希望说话说得字正腔圆的。说实话我也对自己的英语不太自信，总觉得有口音会被嘲笑…”
“语言是用来交流的，能听懂不就行了吗？何必吹——”
“吹毛求疵！”生怕威廉吹什么奇怪的东西，杜明贤赶紧帮他补完句子。
“反正就算说‘一分耕田’你也能明白不是吗？语言也是人发明的，为什么非得循——”
“循规蹈矩！”
“没礼貌！别贫嘴了，快关小火搅动锅底，我去切点竹笋和小油菜，待会儿你别忘了加紫菜和虾米！”
“你看你吃东西的讲究也蛮多的，不是吗？”
“不一样，我这是仪式感，而且这样煮出来的馄饨会更美味，才不是没事找事！”
“可能这就是人的天性吧——既想要出类拔萃，又担心成为异类；既想要做自己，又怕做自己，还真是矛盾！”
“要我说强加这些在孩子身上的家长才是不讲理，自己没啥本事还要求这么多！像我就从不要求Millie有什么成就，能吃能喝，别像她爸爸一样经常饿肚子就好！”
“我对我的孩子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如果他们生活中也有一个吃不饱喝不够外国人的话，一定要下定决心赶跑！千万别像他们爸爸一样大晚上还得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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