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江德深快步走到慕佑景跟前,作揖行了礼,没有说其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透出万般的无奈与挫败。
“……”慕佑景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情况不太妙,双手下意识地就攥成了拳头,身子绷紧。
江德深飞快地对着慕佑景使了个眼神,意思是稍候他们再私下细谈。
慕佑景勉强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外祖父请自便。”
江德深又揖了揖手,就匆匆地出宫去了。
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阗声。
其他朝臣们也都三三两两地朝这边来了,大部分人都还围在端木宪身旁,试图跟他套近乎,套口风。
端木宪只能继续打哈哈,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故作高深莫测。
还是慕佑景帮着端木宪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有人低声喊了一声“三皇子殿下”后,众人的目光就朝慕佑景望去,一瞬间,众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说不上是唏嘘、怜悯、慨叹,亦或是欲言又止。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
慕佑景自然能感觉到那股古怪的气氛,暗道:方才在养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佑景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感觉心口似乎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三皇子殿下。”
以端木宪为首的朝臣们纷纷给慕佑景见了礼,之后,他们便立刻告辞了,都赶着回各自的衙门。
很快,隆宗门内外就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慕佑景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烈日灼灼,慕佑景却恍然未觉。
他又等了许久,可是等到那些朝臣都走光了,还是没见封炎从养心殿那边出来。
慕佑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阴沉。
他真不明白,他可是堂堂皇子,真龙之子,他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封炎那个身世不明的孽种呢?!
还有,封炎在大庭广众下无故伤了自己,竟然安然无事……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慕佑景的双拳握得更紧了,正打算转身离开,就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形并肩朝这边走来,闲庭信步。
慕佑景双眸微微睁大,视线落在左边那个玄衣青年的身上,眸子更深邃了,闪烁着混杂着愤恨、不甘以及怨毒等等的光芒。
他右肩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提醒他几天前发生的一切。
下一刻,慕佑景的身体就自己动了,躲到了檐下的一根朱漆圆柱后,目光还是死死地盯着五六丈外的封炎和岑隐。
微风阵阵,隐约地送来一些对话声,只是不甚清晰,似乎有“怀州”、“火”之类的字眼。
“……怀州人有八九成都信奉圣火教,倒是惯得那些圣火教的人还真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所以我想不如调一批僧侣、道士过去怀州。对了,还有读书人……我打算在怀州开一些公塾。”
封炎一路走,一路与岑隐说着话,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谈笑风生。
慕佑景盯着两人唇角的笑意,感觉有些怪异,若非是他知道岑隐和封炎以前素无往来,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什么故友旧交。
岑隐挑了挑剑眉,沉吟着对封炎道:“想要调僧侣、道士过去不难,佛教与道教都讲究入世,普渡众生,让他们去‘教化’蛮夷,肯定会有不少高僧愿意主动前往。难就难在那些读书人。”
“一来,读书人多少有几分自命清高,自诩中原才是天朝,四方皆是蛮夷,让他们去怀州那等化外之地等于是折了他们的腰。”
“二来,那些夫子多是家贫才会去教书,一边赚些学费维持生活,一边准备科举。除非是那些真正觉得科举无望的秀才举人,才会真正甘愿去当教书先生。怀州太远了,对于那些有心科举的读书人而言,到京城会试很不方便。”
“再加之,怀州人对于中原文化一窍不通,既不会说京话,也不懂中原的文字,他们要从白纸教起,也更费心力,会防碍读书。”
岑隐有条不紊地徐徐道来。
封炎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他之前没想到这么多,现在经岑隐一提醒,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本来,最好的方案是就近从滇州、黔州两州调人过去怀州,可是这两州在经历数年的战火后,人丁稀薄,而且,南境百姓对南怀人恨之入骨,恐怕也不会愿意去怀州。
岑隐又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就先从简单的做起就是。”封炎豁达地一笑,“不着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岑隐也笑了,平日里笑起来便有些妖异的面庞此刻有种渊渟岳峙般的沉静。
是啊,不着急。
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一步步地去实现他们的目标,一点点地查漏补缺,让这个千疮百孔的大盛得以休养生息。
说话间,两人跨过了隆宗门的门槛。
封炎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朝慕佑景躲藏的那根朱漆圆柱看了过去,唇角翘得更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