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彩衣坊和霓裳阁的掌柜和绣娘们先上了门，接着又来了其他几个针线铺子的人。
梁矜橒要去京城了，可是大毛衣服不够啊。
北面的气候可是要比江南冷得多了。姑娘原本的冬衣本也要做了起来，只这次更是要做得多些，厚实一些的。
不仅是梁矜橒自己做，连着万辰恺等人，和一同回去的丫头们也要做。只不过丫头小子们是梁矜橒出了料子让她们自己做。
她身边伺候的大丫头也没工夫做那些活计，又因着时间紧，只得多请几个铺子，一起赶工了。
于是堂屋连着东西次间的桌上、椅子上、榻上都放满了各色绸缎和皮毛了。
万辰佳看了目不暇接，梁矜橒却请了她先去选料子。
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她：“我也有吗？”然后再看了她娘。
梁矜橒微微笑着点头：“都有。”
都有？娘也有？万辰佳果然看见她娘已经在翻料子了。
万大夫人当初急急地出了门赶着来接外甥女，便没有整衣裳，如今梁矜橒请了人来，那就一带二便了。
万辰佳抿着小嘴儿忍不住就笑了，拉着梁矜橒的手，欢欢喜喜地要做新衣裳了。
小姑娘家的柜子里永远都缺着一件衣裳，于是她表姐妹二人，兴致勃勃地开始议论颜色、款式、配色什么的了。
整整选了一整天才各自定了八套镶皮毛的冬裳、八套常服、四件大毛斗篷、四件小毛斗篷、四件大毛风兜。
等选好了再过目的时候，万辰佳发呆了：怎地有这许多？那可得多少银子啊？
于是赶紧拦着了梁矜橒说：“可是过了，如今每年长身子呢，到时候穿不了了岂不可惜？再减去一半罢。”
万大夫人见她如此说话，心下很是安慰，小女儿还是有分寸的。也确实多了些。
梁矜橒看着她：“二表姐也是久不去京里了，听梅姑姑讲，那边可冷着呢。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便是来年这些衣服穿不了，还可以赏了人穿。”她的衣服有很多穿不下，都赏了那些松字辈的人穿了，她们可喜欢着呢。
万辰佳踌躇着不知怎么办好。心里是千喜欢、万愿意的，可是这银子怎么办呢？
原本在家每年都是新添四套冬衣，一件斗篷的，如今却翻了几倍呢。再者家里还有几个妹子，她们一定没有许多的衣裳。
因此犹豫着还是拒绝了：“还是太靡费了些。”
万辰恺也选了衣裳，如今正坐着喝茶陪着她们。听她二妹如此说话便教训她了：“你又知道什么是靡费？如是家中无有银两连着稀粥都吃不饱，便是吃个干饭也是靡费。
若是力有所逮，却偏偏做了那个吝啬之人，便是家有万金也如同穷人无异。”
万辰恺顿了一顿，喝一口茶，见她娘、二哥都侧目过来，便继续说话：“这银子放在了库中，便如死物一堆，于国于民于家皆无好处。
便是要时时用着它，便是一文钱也能变成了四文钱或四十文钱了。”
万辰鸿便好奇了，问他四弟：“这一文钱用了便没有了，又如何变成了这许多钱？”
梁应启接着万辰恺的话，笑道：“若一个人卖了一只鸡得了一文钱，便能拿着这个钱去买了盐吃，那个卖了盐巴的人再拿着这个钱去买了米吃，那个卖了米的人还能拿着这个钱再去买个鸡吃。
这钱还不是原来的这一文钱吗？可是既能买了盐、还能买米、买鸡，是不是变成了许多钱？”
梁矜橒点点头：“今日定了许多的衣裳，费了不少绸缎，掌柜得了这个银子便要去买绸缎补上，那卖绸缎的得了银子，还是得拿了银子去补货，于是那些织娘们的营生便好很多，又去买了生丝，那卖了生丝的，还得去乡下买那些蚕茧，于是那些养蚕娘子又得了银子。”
而银子还是这些银子啊。只是中间多了些利润而已。
万辰恺看着他二哥木愣愣的样子，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这卖货的人就得不断地出门。
要想这买卖做大了，银行的生意就好了；
这来往的货物多了，船运的生意也好了。
于是这银子还是回到了手上，那就再定绸缎做衣裳。”又是一个循环啊。
万辰鸿二十岁了，也已经中举，来年又是大比之年，他自然是要参加春闱的，那见识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听了他二弟的话后，顿然醒悟，眼睛亮晶晶地十分璀璨，又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开国武燳陛下要废了商人的贱民身份，还废除了那么多饮食、衣饰规矩，原来，就是为了兴隆国运啊。”
可不是，若是人人都将银子放在了库房里，那些铺子哪里还有人去光顾，必得将钱流动了起来，这人才多了起来，继而兴隆昌盛。
万辰鸿说完了话，用敬畏崇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武燳陛下废除商人贱民身份，解除服饰等制仪之举，连着父亲大人都猜不透为什么。
但是他们读书都是不多的，又是如何领悟的呢？
万大夫人和她女儿只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是知道了做这么多衣裳不是靡费了。不仅如此，梁矜橒还给京里的表姐表哥们也定了衣裳去。
于是，万大夫人开言了：“既是你表妹的心意，你且收下。只要时时记得今后不能和她淘气，要处处维护着她才是。”
听娘亲发了话，万辰佳欣然接受，再望着梁矜橒，却是对着她娘说话：“娘亲不说，我也不与表妹淘气，我如今这心里可是爱都爱不过来的。”
万辰佳的话，让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梁矜橒更是笑逐颜开，牵了她二表姐的手说：“今日定了衣裳，待过几日走了山后，便去璧玥阁选首饰。
二表姐可得将这衣裳颜色和款式记清楚了才好配呢。”
“嗯。”万辰佳很高兴。
那些铺子的掌柜看着做衣服的人虽然不是很多，可架不住定的衣裳都是别人的几倍啊，于是喜滋滋笑呵呵地告辞了财主娘、爷们，回去开夜工加时加点地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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