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二房的院子屋檐下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依次亮起，形成一条巨龙，蜿蜒盘旋。
下人们一开始起床活动，打扫的打扫，烧水的烧水，纸鸢也是其中之一。
她指挥着小丫鬟们干着活，在打开院门的那一刹那，心里咯噔一下，好半天她才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门口站了两个黑影。
寅时，天还未大亮，光线还很昏沉，没有任何光线打在这两个黑影的身上，只瞧得见两个人大致的模样，一高一矮。
纸鸢脸色发白，抓着一边小丫鬟的手，轻微颤抖着身子。
赵清雅向来作恶多端，纸鸢无数次梦见那些被她弄死的女孩子，围着院子，找她们索命。
“谁……谁在那里？！”纸鸢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大声呵斥道。
两个人影动了动，走到她们面前，入了光线里。
纸鸢这才看清了她们都样子，她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看着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道。
“是我。”
时间过了辰时，赵清雅悠悠转醒，她习惯性的摸了摸身旁。
被褥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她心里清楚那人没有回来。
她神情恍惚，自从上一次自己跟幕子德吵架后，他就搬出了主屋去了偏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主屋一步。
想到此，赵清雅咬紧牙关，一群白眼狼，儿子不理解她就算了，老子也这样，有本事一个个的，都不要回来，死在外面最好不过！
屋外。
纸鸢估摸着赵清雅醒了，便端了清洗的盆掀开屋帘进了内里。
她将水倒好，伸出手探了探温度，觉得不大烫人才近了赵清雅的身，帮她穿好衣服，又服侍赵清雅坐下，帮她梳理云鬓。
“太太。”纸鸢的手很巧，三两下的功夫便编好了发髻，“大太太来了，寅时就到了，一声不响的站在门外，吓死个人咧。”
赵清雅原本拿着簪子，对着镜子贴在发上，想试试效果如何的手，在听到这的时候顿了顿，随后又恢复过来，挑起另外一个对比着：“她来做什么，平日里她避我如蛇蝎，今日不但不躲，还贴上来，不怕我吃了她？”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二太太你说她会不会因为昨晚粮仓的事来找我们？”纸鸢手上的动作没停，有些担忧的道。
“呵！”赵清雅嗤笑不以为然，她继续挑着木匣子里的首饰，“找我？找我做什么？又为何找我？那泥坝是她自己用人不当，才造成了这么大一损失，这又与我何干？！真是可笑。”
“是，二太太说的是。”纸鸢低眉顺眼。
木匣子里的东西太多，都花了赵清雅的眼，好像每一件都好看，又好像是每一件都不好看。
“对了纸鸢，那大汉有下落了吗？”
“没有。”
赵清雅疑惑，微微侧头瞧纸鸢：“这不应该啊，沈冰诺活到现在了，就说明他在段山下手失败了，按理说，就算是失败了也应该回来复命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二太太，你说他会不会因为逃避责罚，就逃走了？”纸鸢猜测道。
“不会。”赵清雅转过头，抬眼看着镜子，对上纸鸢在镜子里的眼否认。
那大汉虽然失败了，但她并不会惩罚她，找一个这样的能武，且只管保他三餐不饿的人是不容易的，所以就算他这次失手了，下次下下次，总还是用到他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纸鸢没再多言，她拿过赵清雅面前的木匣子里的那只，玉蝴蝶簪子正准备插入她的发髻的时候。
赵清雅出声制止：“慢着，去拿老夫人赏赐的玉软步摇来。”
“是。”
软玉步摇，是皇家宝贝，说前朝皇后所佩戴的，由上乘的蓝田血色软玉所制，被手艺最好的玉匠，历经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雕刻成了雍容华贵的牡丹，每一片花瓣都镶了金丝。
皇后曾佩戴的东西，哪怕再差也是价值连城的。
听那些幕府里的老人所言，这软玉步摇是幕祖老爷生前花了三座店铺才换得的，只为拿来博得幕老夫人一笑所用。
而如今，它又被幕老夫人赐给了自己，对于一向爱炫耀的赵清雅来说荣耀至极，故也因此宝贝的不得了。
平日里，并非重大场合，赵清雅都舍不得佩戴的，而今日她将它戴在头上，一来是想在沈冰诺面前得意一回，压她一头；二来她想让她知道，就算是她沈冰诺是大房太太，幕府目前的当家主母，那又如何，吃穿用度仍旧是不如她这个二房的；三来则是在警告她，幕府仍有幕老夫人说的算，她赵清雅才是被幕老夫人最看中的人，要想日子好过点，就要时刻准备求着她赵清雅，看着她脸色行事才行！
赵清雅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抬起下巴，目不斜视，带着她自持的高傲。
“好了，纸鸢的手真是一天比一天的巧了。”
“谢谢二太太夸奖。”
赵清雅转身，垂目望向纸鸢那双白净的手，随后伸出食指抬头纸鸢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她忽然一笑，道：“纸鸢，你说若是我死后，在地下有没有了你这么好巧的手给我梳头发了那该如何是好？嗯？你说……我死的时候……把你一起带走如何？”
纸鸢脸色一变，惨白如霜，她抖动身子，像筛子似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由于用力太猛，膝盖生疼，但是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太太饶命，二太太饶命，纸鸢……纸鸢愿意来世再服侍二太太，二太太就饶了纸鸢吧。”
赵清雅看着自己的朱红蔻丹，嘴角轻勾：“可是我生前享受惯了你的服侍，死后没了会不习惯的。”
纸鸢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冷汗直冒，滴在地上，一颗一颗，晕染成了大小不一的圆形。
赵清雅看她这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蹲下拿出丝帕擦了擦纸鸢额头上的汗：“傻纸鸢，我是说笑的，我怎么舍得你死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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