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虽在人前谈笑风生，但不过是表面情意，私下里脾气非但不好，反而是个“一点即爆”的性子。
自从被皇帝禁足后，恒王在府中整日阴沉着脸，四处走动却无济于事。本想着趁今日元宵佳节时众亲眷团聚，有张贵妃在旁求情，皇帝一时心软会允他入宫宴，顺势解了他的禁足。
却不料皇帝这一回铁了心似地罚他，虽有贵妃与张高煦、赵然等人为他出言求情，可惜并无丝毫用处，耽搁至今，连带着王府冷如冰窖，无人敢出一声大气惹上麻烦。
府中那几个妾侍胆小如鼠，这时节恨不得钻地缝儿里，哪敢凑上前劝慰，也只师爷与陈秋敢多言，捧着一碗酒酿翡翠圆子至堂前，缓声劝道，“殿下空着腹便饮酒，只怕夜里不安枕，到底用一盏汤圆儿垫垫肚皮，免得伤身啊。”
于师爷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也是张贵妃散银子给找的、早年便跟着他的心腹。他又任劳任怨，替他将王府打理的极妥当，恒王面色虽不虞，但面子还是要给的，略挥手示意他将碗筷摞下，懒怠道，“你也辛苦了，今日上元节，早日回家去享福罢。”
师爷佝偻着身子让了回礼，恭谨道，“看殿下愁眉不展，属下哪里歇的着，理当为殿下排忧解难，任您差使。”
停顿一瞬，见恒王面色未起波澜，方续言，“这汤圆儿……是贵妃娘娘差人从宫里头送来的。娘娘惦记着殿下不用晚膳伤身，特地送来嘱咐殿下，切莫赌气。”
“不过是一碗汤圆，恒王府中又不是没有，母妃心里头从无正事，只知道弄这些无用的琐事。”
恒王闻言不以为然地轻嗤，半晌又问，“除了送这碗汤圆，母妃还差人传什么话么？”
于师爷闻言一愣，绞尽脑汁地盘算一瞬，忙拱手道，“娘娘还差人告知殿下，望殿下稍安勿躁、静等佳时。这两日娘娘与丞相大人轮番向圣上进谏求情，圣上也有松动之意，想来过不了两日便会解了殿下的禁足，殿下不必记挂。”
“过不了两日，过不了两日那是几日？再将本王关上十天半个月么？”恒王冷笑，起身绕过桌案，“母妃口中永远没个准信儿，这话本王听的耳朵起茧子。不像是太子当年……”
他忽然皱眉，“当年太子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为何那薛渝一进宫便能让父皇松口放太子出宫，相比于太子，本王此番纵是被人构陷，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为何父皇能轻易放过太子，却与本王斤斤计较？本王在父皇心中，当真就比不过太子么？”
师爷垂眸，不敢应言。等他发完了这一通火气，才徐徐劝道，“请殿下容属下愚言。属下倒以为，圣上如今禁您的足反而是为了护着您。虽说属下等人知晓此桩命案是有人构陷您，圣上心中大抵也有所怀疑，可惜证据确凿，案情因由滴水不漏，邢部那边儿又将此案情追咬的紧，若真要追责势必要牵连殿下。
“圣上罚您禁足，明面上是因此事恼您，不过圣命一下，沈铭纵然有心追根到底，碍于圣上的颜面如今也不敢有所作为。朝中虽有御使上奏弹劾，但有丞相一派为您辩驳，从前得您施恩的那几个御使如今也正派的上用场。只要您静下心熬过这两日，等圣上松了口，您自然而然不就……”
言及此处微微停顿，师爷又恍然扬眉，“属下想起一事，再过些时日便是殿下的亲事，这便是殿下复出的时候。”
“亲事定在三月初十，如今方才正月十五，足足两个月，你要本王一直待在王府中不管不顾？”恒王皱眉，负手而立，“于师爷，今时不同往日，前岁朝堂上只有本王与太子分庭抗礼，无论谁人折了半步想翻身都轻而易举。
“但如今朝中还有一个安王虎视眈眈，本王如今失势有大半是他的手笔。你让本王消停这两个月，只怕他在朝中令搅弄风云，等将来局势有变，本王这两年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安王……陈秋这两日为本王周旋此事，就没有半处回旋的余地么？”
于师爷垂眸，语意微低，“回殿下，那些人手段圆滑，此案人证物证都能对得上，陈秋只能尽力而为，这一时实在没有法子，还请殿下静心等候，如今右相也在为您打点，过不了两日便会有结果。”
“怎么就能一丁点办法也没有？”恒王冷笑，扬手比量着虚空，“什么天香楼什么外商贵客，不过都是被收买了罢了，挨个儿给本王找，本王就不信他们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
于师爷忙应，未等开口又听他问，“工部尚书府这两日可曾有动静？那王氏女……”
“王姑娘今日进宫赴宴，如今正陪着贵妃娘娘呢。殿下放心，贵妃娘娘传话来，说是王姑娘也在宫里头为殿下周旋，若殿下不得出府入宫，日后便由她来替您与贵妃娘娘传话，为殿下出一份力。”
言罢抬眼打量恒王的面色，但见他只又冷笑，似乎并不将王懿芩放在眼中，又斟酌道，“王姑娘待殿下也是情深意重，她既是殿下未婚的王妃，贵妃娘娘的儿媳，时常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也是情理之中，正好顺势替殿下与娘娘宫里宫外传递消息，做您的一处眼线。”
恒王何尝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闻言不以为意地颔首，漫然道，“王工部打的是什么算盘，本王心里一清二楚。当初选择与王氏女定亲事，是为解燃眉之急。他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该给的本王都会给，他若胃口太大，本王也容不下他。至于王氏女……”
说起王懿芩，虽无情，但相处多年，王懿芩又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心中至少也留下些许念意。才皱眉盘算着，府中的小厮进来回道，“殿下，苏姑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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