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神色如此，薛怀义心中跟着喟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胛，“你如今也不必多想，未曾当事，你我再胡思乱想也不能因此而定罪。也说不准真是恒王为那青楼女子赎身纳入府中，怕传入御使台谏臣耳中，被上表弹劾污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贤名’罢了。听闻他与王尚书府的嫡长女定下亲事，入春便欲成亲，这后院起火也非小事，他岂会不心惊胆战。到底如何那是他们的事，有哥哥在，牵扯不到你的头上，此事暂且不提，先回府罢。”
好说歹说将薛绛姝劝慰了一番，她也知兄长是忧她多虑，便也不再多提。如今事出也不便再出城，便双双打道回府。
这边厢秦姒娆回驿馆换了身衣裳，便拿着先前的男装与那枚玉牌进宫给皇后请安。听闻涉及起清明，皇后心中大惊，也没了再拉扯张尔珍的性子，亲自派人请她去福宁殿觐见皇帝，将状子一告，欲当堂辩驳。
如薛绛姝所言，她是西梁唯一的公主，本为两国交好留于大周上京，若今日真在城中出事，风声传至西梁，西梁皇帝岂会不追究到底，天子脚下贵客出事，这分明是在打皇帝的脸。
皇帝闻言大怒，一时也顾不得思忖此事是否真与恒王有所干系，当即摔了茶盏，喝令御前大统领段骞亲自前往恒王府拿恒王入宫，质问此事。
这消息传入王府时，恒王也正被府中的管事报账烦的焦头烂额。他只是亲王之位，不同于太子娶亲由内务府帮衬打理，他迎娶正妃只是将喜轿抬入恒王府，圣上与皇后便是来观礼亦是在他的王府中设座，到底更麻烦些。
何况那王懿芩虽只是恒王妃的礼遇，然佳人娇贵、更爱贪眼前风光，早前与他父亲王尚书联合，明里暗里没少吹耳边风儿，他为了显示一贯的痴意如今自然不好撕破脸皮，将喜堂预备的妥善些自然处处是麻烦。
张贵妃虽有心帮衬，然远在深宫力不从心，只能委派内务府多多筹备，多出钱财罢了。余下之事还需恒王府中的管事张罗，这两日又才过年，各处游走拜年、收礼打赏，账本上乱一团糟，他正想趁着休沐时将私产所得的暗银归公，不料段骞这一来，竟带来这般消息。
心中虽疑，但他不敢耽搁，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只着家常锦袍便打马进宫，直奔福宁殿。
才一入殿，便看见秦姒娆与太子尽数立在龙案前，听闻动静后阴恻恻地回眸打量。但见皇帝正靠着龙椅扶手歪头小憩，他盘恒一瞬，忙快步上前叩拜，“儿臣给父皇请安，见过父皇。”
为表恭谨，他这额头虚扣，比往日之势更为端正。私以为口述后旋即便可起身，然而僵持半晌，方听皇帝开口，“平身罢。”
那语意波澜不惊，一时听不出皇帝的心思，他心中暗起鼓，不动声色地起身，又虚拱手问道，“不知父皇今日召见儿臣，是有何诲言。”
皇帝眯着眼打量他，慢慢问道，“你这两日...你今日，在府中做什么？”
他忙回，“回禀父皇，儿臣这两日一直在府中筹备喜堂，儿臣的亲事就定在三月初十，如今筹备也已有些赶，想着趁如今尚未开朝，静心打理此事，未曾时时刻刻进宫来给父皇请安，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摆手，又问道，“那你府中采买的家仆近日没少出府走动罢。”
“这倒未曾，儿臣府中该采买的各项果蔬年货年关之前尽数预备妥当，这两日府中无事，儿臣允准他们停工歇息，初四才开始洒扫。直至今日城中各处商铺开门，出去采买的人数也寥寥无几，并无异处。”
“哦？”皇帝闻言眯了眯眼，语意略微质疑，“果真如此？”
恒王忙应，腰板挺直如松，“这是自然，近日出府的下人尽数在负责采访登账的于师爷手上的花名册挂上名号，父皇若要看，儿臣这就派人取来那名册，父皇一看便知。或是将于师爷一并带来，父皇也可以……”
“罢了，你府里的琐事，朕看这些做什么？”皇帝不耐地摆手打断，停顿一瞬，手指覆于膝上，又问道，“听闻每个在恒王府当差的家仆府兵身上都有一张玉牌，这是你定下的规矩？”
恒王闻言一愣，旋即恭谨颔首，一一作答，“这倒是，因在恒王府当差的奴仆不全是宫中所出，有些是儿臣府上的于师爷在京中仆贩手中买过来做差事的。故而儿臣吩咐每一个在王府中当差之人皆佩戴一个刻着‘恒王府邸’的名牌，方便教习师爷统一人数、教导规矩。儿臣初建府时便与皇祖母提起此事，说起来这主意也是皇祖母替儿臣谋划的，多年来一直如此。不知父皇询问此事……可是有何不妥？”
侧眸见秦姒娆垂眸把玩着手指，停顿一瞬，先行提起，“儿臣方才来时听段大统领提起，说是儿臣的人今日惊扰了温恪公主，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抬眼，默不作声地打量太子。先前已告了状，这场合秦姒娆也不多言，还是周昱禛开口解释一通，淡淡问道，“温恪公主亲手拣到你府中的玉牌，有此实证，陛下如今方才问你。”
恒王闻言厉眉，当即摇头道，“太子此言差矣。温恪公主乃是西梁贵客，更是女眷，臣弟闲来无事与公主作对，这成何体统。况且公主所言什么烟花之地，臣弟未曾涉足，自然更不会什么青楼女子莫名追杀温恪公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大抵温恪公主是看错了人，对本王有所误会，如今方有此言？”
语意方落，秦姒娆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将眸光瞥至一旁。他面色不虞，正要再问，周昱禛抬眼示意李福安将那玉牌奉给他，又道，“这枚玉牌，正是方才温恪公主与人争执时亲手得来的，那上头不正刻着‘恒王府邸’的字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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