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禛闻言微怔，正端着茶盏的手指停顿一瞬，旋即若无其事摞下，摇头道，“儿臣一直随同父皇习学监国之政，先前并无着手想过此事。此事由母后来定便可。”
瞧他半晌，皇后状似未闻一般，只失笑道，“你这孩子，若是旁人之事本宫又怎会插手，你倒身在福中却不知福。况且，你的终身大事，本宫与你父皇虽可插手，却终究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若你心中另有他选，说与母后听听是哪家的姑娘，若家室不差、为人妥帖端庄，又得你心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停顿一瞬，见他面色不变，皇后又徐徐试探，“除了薛家，便当真再无旁人么？京中适龄的女孩儿可有不少，几位尚书府、四公八侯中的那几位皆是不错，颖国公府、怀化将军府、平津伯、庆国伯、便是沈家…”
“母后，”见皇后心思不减，周昱禛无奈反笑，摇头道，“太子妃一日空缺至今，儿臣知晓母后心中忧虑，然母后挑选时也得看看这些适龄的女眷是否已定下亲事，又是否担得了儿臣正妃的位分，既是已耽搁至今日，倒也不急于一时。”
“这倒也是，”皇后闻言但笑不语，漫不经心地抬眼皮瞧瞧两畔光景，檀香当即会意，忙示意众人退至殿外，至主殿中至她母子二人时，方轻叹道，“母子连心，旁人大抵不知你的心思，本宫有又怎会不知。东宫空位至今日，到底是为了等离珠那丫头及笄、还是为了旁人，你不肯说，任是外人有万般猜疑，母后也不会派人深究，只因你这孩子自幼便行事清明，从不需长辈们费心操劳。
“便是如今，母后也只提醒你一句，无论东宫中有多少女眷，只要品行贤端便都无妨。只是东宫太子妃这个位置非同寻常，且不提你父皇会如何看中，无论朝中众臣还是寻常百姓，这天底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绝不可有半处不妥，你心中该清明。”
“母后提点的极是，”纵是此言自幼便入耳，至如今早已急的滚瓜烂熟，他如今亦是温顺记下，缓声安抚，“这些道理，儿臣心中自然明白。似母后方才所言，儿臣正妃这个位置，无论是离珠县君还是旁人，只要品行端贤、可替儿臣料理宫中杂事、孝敬母后，任谁来做皆可。虽是儿臣的终身大事，然儿臣从前未曾盘算过此事，母后是过来人，此事还是烦劳母亲多多费心，替儿臣筹谋。”
语意微顿，见皇后面色未有大变，他又勾唇，“离珠县君一出事，不止薛家，大抵不少人早已起了心思，进宫烦过母后罢。”
皇后闻言一愣，旋即失笑漫不经心地拂过广袖，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倚着软枕，“原先毫无风波时，有些人的心思便从未停过，何况如今听闻薛家出事，他们自然更不肯停歇了。先前那段时日，本宫还想着离珠那丫头日后能好，便将那些试探之意皆着手挡回去。不过自你父皇与本宫提起过薛家不妥后，本宫倒还真令盘算过。如今六部中，只工部王尚书府与兵部郭尚书府有适龄的女孩儿。不过那郭家女早已定下亲事，而工部…本宫听闻恒王似乎是有心拉拢。”
“哦？”周昱禛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颔首笑道，“是有此事，儿臣先前倒是听小五提起过，二皇弟与那位王尚书府的千金素日时常走动，郎才女貌，他若是与父皇提起此事，想来王家能与皇室结此秦晋之好。”
见他面色云淡风轻，应是心中有数，皇后倒也不多提，转过语意，“恒王那边儿都比你留心，这倒也罢了。选太子妃本就与常人不同，本朝的四公八侯中，如今亲眷尚在京城中、家中女眷适龄的也只那几位。庆国伯府的嫡长女苏静月虽与你年纪相仿、模样周正为人贤端，不过早前京中有传闻她的闺名不甚妥当，虽说是捕风捉影的谣传，但太子妃的位分非常人可及，庆国伯府与薛府似乎也有两立之势，这倒是可惜了。除此之外，也只颖国公府的嫡女张尔珍、荣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钟灵，再便是…”
言及此处，皇后的语意停顿一瞬，方垂眸续言，“瑶儿。”
将沈瑶搁置最末，皇后的试探之意昭然若揭，言罢只端起茶盏饮茶，将话头拨至他眼前。
周昱禛何尝不知其意，闻言微微勾唇，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道，“说起沈家的两位表妹，因自幼便时常入宫来陪伴母后，在儿臣心中，这两个丫头与小五是一样的。母后从前总与儿臣与四弟念叨膝下女孩儿少，不过依儿臣看来，您倒是有三个女儿。”
皇后嗤笑，略扬手示意他，“你这孩子，方才可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反又叫你哄骗过去，你的事与小五有何干系？”
嘴上虽斥，不过方才已知晓太子之意，笑罢又叹，“本宫与你的心思一样，瑶儿那孩子虽好，可惜是沈家的孩子。永定侯府是你的外家，无论有无姻亲皆立于你身侧，倒也无需再费心拉拢。将瑶儿娶入东宫作太子妃虽是亲上做亲，但若是细究起来，对你、对沈家，皆非妥善之事，想来你父皇也不会允准。”
周昱禛但笑不语。皇后之意无差，太子妃这位置本就高常人一等。若是朝局无甚大动，这太子妃日后便堪比中宫皇后。沈家已出过一个皇后，若是再迎娶沈瑶，三代人皆有从龙之功，只怕圣上不仅不喜，反而会有打压之意。
便是圣上没有此意，可若是沈家一人独大，将来打压亦是难上加难，反成累赘。至于沈瑶本人，样貌与出身虽好，但为人行事…
思及此处，他略垂眸掩去眼下的愁虑，温言道，“儿臣幼时随太傅习书时，太傅曾教导过儿臣‘娶妻当娶贤’，此言母后也曾耳提面命，儿臣不敢忘却。不过，母后既是早前便替儿臣斟酌过，想来如今心中已有人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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