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起身道，“这倒不必烦你跑一趟，外头风寒，免得再惊着两个孩子，我随你去瞧瞧。我先去替母亲瞧，一会子再过来。”宋氏韫欢颔首，只叫侍书陪同她一道儿过去。出了主院，过长廊往东厢无人处时，薛绛姝才问道，“姐姐可是有事。”
侍书摇头，“倒不是奴婢与大姑娘，是清岑县主身边儿的海棠告请奴婢来求您过去的。”
“哦？”她闻言讶然挑眉，“清岑姐姐怎么了，若有事怎不叫海棠来寻，海棠又不是不认识我。”
侍书笑道，“海棠那小胆子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您如今在夫人与大姑娘身前儿，她哪敢过来，再者奴婢盘算着，这也应当是她自己的主意，清岑县主并不知道此事呢。”
这般半掩半露，倒更让薛绛姝疑心，不免得蹙眉，“若是特地避着清岑姐姐，那想来是姐姐有事不说，海棠自己心疼。她来托姐姐你来寻我，便未曾提及缘由么？”
侍书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如此奴婢倒是不知了。清岑县主虽时常过来陪大姑娘说话，但尽数是带着笑意的。她所住的绾月居离主院儿过远，除了用度起居，旁的事奴婢实在不知。海棠来寻时也只是说许久未曾见着姑娘了，想是请姑娘陪清岑县主说说话的意思。”
此言说出来自然是不为人信的，不过人既是隐晦，她也不好追问侍书，只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算起来，过了年我几乎都窝在家中，未曾前来拜访清岑姐姐，是我礼数不周。如今正好过去给赔罪。”
“二姑娘与清岑县主素来走的近，想来除了大姑娘，海棠也只认得您与表姑娘了。”侍书笑应，正好走到东厢门前，她挑帘子让道，“二姑娘请进。”
甫一入房中，一股子热浪扑面，方才在外头冻的冰凉的鼻翼当即受不住，颇有堵气的架势。怕叫人瞧见丢脸，薛绛姝忙以帕掩面，摇头笑道，“这是搁了多少炭？幼子在里头，岂能受得住？”
里头早有下人迎上来替她脱下织花氅子，“公子与姑娘可是在紧里头，不敢被热气腾着。可是也怕冷着，只得将炭盆挪至外间儿，烧的足些，也不怕冷着贵人们。您才一进来，又正碰上这炭盆，自然受不得了。”
“你们倒有心了，幼子是该精细些。”薛绛姝暗自满意，已是等不及再客套，赶着往里头走，“暖阁还是外头碧纱橱，快叫我瞧瞧。”
侍书拂冬几人紧追，才欲上前打帘子，浩儿忽然一头冲出来，要捉薛绛姝的衣袖，“姨母才来，弟弟妹妹方才可醒了，如今又睡下，姨母来晚了。”
薛绛姝失笑，拉着他的手同往里头走，悠悠逗他，“你怎知弟弟妹妹醒了？可睁眼睛了？”
浩儿笑道，“姨母说糊涂话，他两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比我那时候还懒怠，怎舍得睁眼。他们方才睡到一半儿时也不知是梦魇了还是醒了，咂了几回嘴，想来是有个晃神便又睡过去。可惜姨母来晚了，否则必定能瞧见。”
一席言引得众人失笑，拂冬侍书几人险些憋红了脸，忙垂眸强忍着，只怕笑出声来惹他恼。
薛绛姝闻言更是乐不可支，抬手揉了揉浩儿的头顶，柔声笑道，“这都叫浩儿瞧见了？你自己是不知道，你幼时与那弟弟妹妹一样，熟睡时还咂嘴呢。想来那时候的浩儿也是梦魇着吃的了？”
浩儿闻言面红，讶然咬牙，“姨母唬我，我才出世时候姨母也年幼呢，你怎记得住。”
“是是是，我自然是记不住的。”薛绛姝失笑，恨不得捂脸，连连哄他，“可我记得你幼时爱甜的，纵是吃过牙疼，也是半句不言，强忍着再吃，当真是男儿风骨。”
言罢浩儿已面色通红，未等再反驳，清岑从里头迎出来笑道，“便知道小公子在你这儿得被驳回去，可不是吃味了。”
她忙道，“自家孩子自然不怕，浩儿如今也是做兄长的人，成长辈了。”
浩儿闻言果然跟着挺了挺身板儿，如今虽看着纤瘦，气势却已彰显出来，大有要“当家做主，庇护弟妹”的架势。
看的众人捧腹，清岑颔首，“可不是呢，若说表嫂添子嗣后谁最欢喜，除了二哥，便是小公子了。你是不知道，自表嫂生下这两个孩子，小公子日日留于此处瞧，大哥叫他过去念书也不去了，只守着弟妹。若非奶娘与下人们实在折腾不开，只怕他是要从西厢搬来这东厢一同住呢。”
“竟这般好？”薛绛姝闻言挑眉，垂首问浩儿，“原是浩儿如此有兄长的架势，当真是好孩子。快与我进去，我正想瞧瞧侄儿侄女呢。”
忙引她入暖阁，房中奶娘下人跪了一地，她也来不及客套，直奔到床榻前瞧两个孩子头并头地睡在一处，俯身去逗。
清岑失笑，将浩儿拉至一旁坐下，忍不住追问，“薛二老爷便有双姝，如今怎还似从未见过一般，如此喜欢。”
薛绛姝莞尔，“你不知道，我与四妹妹五妹妹只差了四岁，十余年前的事已有些忘了，如今再瞧便是另添喜气。”
俯身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半晌，皱眉问道，“这哪一个是公子哪一个是姑娘。”
奶娘忙与她指了，“外头的是哥儿，里头睡着的是姐儿，因未曾洗三呢，尚未换被褥，姑娘这才看不透。”
清岑抿唇，直拿眼沉她，“我见你方才瞧的那么仔细，还当你蕙质兰心，一眼就瞧出来了。如今看来，原也只是装模作样。你也不怕惊着幼子。”
她坐起身，替两个孩子压了压被角，“我原以为姑娘能长的更精致些。却忘了他两个双生子，自然是一样的。可惜这会子尚且不好看，还得再长长才能瞧出模样呢。”
清岑闻言长吁一口气，捂心口叹道，“旁人过年都是长了一岁年纪，离珠县君怎是与旁人不同，倒更显蚩蠢。哪个孩子刚降世时不是如此，便是你那时候，大抵还不如这两个呢。也不怕叫人笑话。”
众人失笑，薛绛姝也觉面上滚热，忙以帕子捂脸，缓好一阵儿才又道，“许久未曾见姐姐，姐姐不疼我，怎还舍得如此奚落，倒叫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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