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闻言讶然挑眉，起身道，“到底要去，大哥也同意了？”
宋枕寒笑道，“此事大哥是管不住我，左右也只在林间走上几圈儿，倘若我也有幸碰上野味，还能打些带回家去给咱们两家分了。你可要与我一同去试试。”
薛绛姝忙摇头，“我学的骑射之术在锦绣阁的马场上跑马便已贻笑大方了，林子里的路不好走，这时节有又冰天雪地，我骑马走不上三步便得掉头，又何必折腾。”见宋如诲才理好先前拣回来的木枝，又嘱托道，“大哥不与你一同去么？林子里地境孤僻，你一人去跑马实在不妥，该叫大哥随着你的。”
宋枕寒笑道，“这是自然，大哥也不会放心，他是要随我一同去的，我方才过来问你的主意，你当真没兴致去么？”
未等薛绛姝再回她，宋如诲过来笑道，“你当姝儿与你一样是糙人儿，去哪儿都闲不下来。”边笑边躲宋枕寒的冷眼，回身嘱咐傅鸿禧道，“林中孤僻，枕寒要去跑马，我得随她一同去。绛姝若是留于此处，还请鸿禧你留神照拂些，我好安心。”
“这是自然，”傅鸿禧忙颔首，应承道，“宋兄放心，此处自有我照应。”
他有言，宋如诲自是信得过的，当下借了傅鸿禧的马，兄妹二人骑着方才的马匹往林中去，只余他二人。
瞧那马蹄踏雪无痕，二人转瞬便消失去层层交叠的枯桠丛林间，薛绛姝方觉有趣，摇头轻笑道，“这便是姐姐的厉害之处了，可惜她是女子，倘若女子可上战场，姐姐必定是可做建功立业的女将军的。”
傅鸿禧笑道，“商汤有妇好，拓跋有潘妻。南梁洗夫人，先唐平阳君【注一】。前朝也有许多名扬千古的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我一直以为行军打仗需人才勇辈，无男女之分。不过如今大周太平盛世，边境安稳，自然无须宋家姑娘建功立业，不过女子有此番这心胸报复倒是国之幸事，宋家姑娘倒非寻常之辈。”
言罢正巧又有鱼上钩，忙回身去提，倒断了语意。
薛绛姝抿唇，将煮好的茶斟入碗中起身过去，方才徐徐笑道，“我记得大人曾自谦不懂史故，如今听来却是头头是道，大人先前是过于自谦了。”
傅鸿禧失笑，也不嫌烫，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摇头道，“幼时不爱读书，被家父与祖父逼着认过几夜。而后与县君相识，与县君相谈时在下自觉心中无点墨实在粗鄙，如今在大理寺任职的闲暇之余也会翻翻史故诗卷，不过仍是蝉不知雪。”
将茶碗还回去时见她指尖微红，只当是先前斟茶时烫的，微微蹙眉，“拿绢子垫着罢，小心烫手。”
她闻言一愣，旋即觉心下微暖，接过茶盏笑道，“说起来，自傅大人升迁后我便再未曾闻过大人的声息，虽说升迁是好事，不过有人笑自会有人哭，涉身此事的有些人，只怕是要于暗中记下大人了。”
“在下自然明白。”傅鸿禧颔首，如今正色道，“董佳杺虽毁，他父亲董尚书沉寂了几日后又重返朝堂，虽说圣上仍恼，不过未曾将董佳杺之罪牵连于他，便是还看中他的意思。入大理寺后，高大人让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便是这董佳杺与邕王，董慎心疼儿子往大理寺中又走动，自然又与我打照面，想来是将我记到骨头里去。不过，”
他停顿一瞬，又轻笑安抚道，“人人知晓我是因无意出手想帮县君，方才拣了这个升迁的便宜，我也不过在大理寺办案，圣上并未中意我。董慎虽对我、对此事上心，也不能将我如何，终究不是一条路罢了。倒不必放在心上。”
言罢微顿，忽又想起一事，“县君当日借给在下的那块环佩亦有极大的用处，那时圣上似乎还有左右保全的意思，不过因那玉佩认定了董佳杺的罪行，又根据董佳杺那日的猖狂所言恼于董尚书，倒叫董尚书吃了个暗亏，若要再得圣上从前的爱重，只怕要难。至于那环佩……”
见薛绛姝凝眸，他想了想，又笑道，“当日县君只暂时相赠，此等贴身之物而后在下必定要还。只不过这之后未曾再遇着县君，在下又怕直接送至薛府的门房未免不妥，故而一直留在身上，今日……却是忘了。”
隔着数月，他今日不提及，薛绛姝险些要忘了此事。原本那环佩只是随身饰物罢了，那日回府后她便又寻了块新的系上，并未留心。如今想起，方才恍然还有这么一块物件儿给了外人。
垂眸思忖着，微微笑道，“无妨，原本非极珍之物，那日借与大人只为求大人帮忙照拂摆摊子的两位姐姐，如今大人若是要还，尽可送至薛府的门房，叫林妈妈送进去便可。再者倚翠会时常出门替我买东西，大人日后若有事，告诉她便可。”
傅鸿禧闻言挑眉，忽地起了逗弄的兴致，追问道，“倘若在下忽然想请县君出行，恰逢倚翠姑娘那日亦未出门，又该如何？”
见她怔愣，当即朗笑摇头，“罢了，一时失言顽笑，还请县君莫怪。”
她这才回过神，再觉面颊两畔似乎又起滚意，顿觉自己方才失礼，心下暗恼后忙回身要躲。才走出几步，忽见脚下凭空多了一处雪窝，她才要抬脚跨过去，便见那雪窝猛然一动，竟是从那残雪下头蹿出一道黑影儿来，转瞬入了另一处坑里披雪前行。
薛绛姝面色大惊，惊叫之余脚下一滑，身形险往后摔去。傅鸿禧手疾眼快地扶住她，不知她被何物惊着，忙追问道，“瞧见什么了？”
她方站稳脚跟，指了指地上的雪窝，“方才不知是什么东西从这脚下蹿过去了，我险些踩着它。这冰天雪地里也不知是何物，大抵是野鼠，出其不意。”
【注一：商朝妇好、拓跋魏杨大眼妻潘氏、南梁洗夫人、唐朝李世民之妹平阳公主，四人是我国古代有名的政治家、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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