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鸿汽修厂。
生产车间。
组装好的样车停放在正中间。
样车取名红星。
红星车全车着红漆，车身偏细长，车标犹如一条云中遨游的神鸟，自东方跃起。
车前格栅采用华夏特色的云纹，车灯则采用了宫灯样式，向前凸出，宛如一对引路明珠。
此时此刻，敖三远句偻着身子，站在红星样车前。
头发全白。
胡须拉茬。
整个人充满了颓败感。
作为老朋友的邓东明轻声安慰道：
“敖工，没事的，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邓东明同样是京鸿汽修厂里老资格的工程师，全程参与京鸿车试制。
因此他格外理解敖三远此时内心的感受。
那是一种挫败。
以及因失败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和否定。
昨天，机械厂通知已经完成了动力组件适配工作，可以进行样车组装。
全厂欢欣鼓舞。
市委领导对此非常重视。
黄姓大领导推掉了上午的会议，亲自来到京鸿汽修厂，全程观看样车组装工作。
京鸿汽修厂及兄弟汽修厂的职工们信心满满。
一声令下，开始热火朝天的组装样车。
前后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当红星车亮相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大领导看了几眼，略有失望的评价了几句，转身走了。
现场气氛立刻跌倒谷底。
所有人都生出浓烈的挫败感。
其实也不怪领导是这种态度，因为红星车存在严重不足。
外观方面。
在1:5的三排座油泥模型上，车身挺拔清秀，宛如游龙，又若朱雀，但制成真车后却有种瘪肚子的感觉。
车身又长又扁，而且这种车很难在胡同中转弯。
这样即不美观也不实用。
与彷制车伏尔加车相比，就像一个不伦不类的畸形怪胎。
按照大领导的原话，就是“抄的没有技巧，抄的不伦不类”。
邓东明也知道，神州汽车制造业刚起步，缺乏积累。
面对“越快越好”的政治任务，只能秉承“彷造为主，适当改造”的设计原则。
只是整车设计出现严重失误，完全是设计人员经验不足导致。
性能方面。
京鸿汽修厂将整车按模组外包，从兄弟厂采购零部件。
单一汽车模组运行良好，但组装在一起，却状况频出。
比如分电器故障导致点不着火。
齿轮啮合导致齿轮碎裂，发动机熄火。
排线杂乱导致“挂”挡，转向莫名失灵等。
试驾了一番，发现红星车有很多安全隐患。
敖三远颓然的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重头再来，我们还有机会吗？”
要知道，制造样车也是需要成本的。
作为政治任务，红星车的采购限价是5万元，但实际制造成本至少在8万元以上。
六十年代的八万元是什么概念？
这时候国有企业职工工资月均40元。
这已经是中上标准。
8万元相当于工人老大哥不吃不喝工作166年的工资。
更不要说前期研制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
这简直就是一辆四轮吞金兽。
就算他们有重新再来的勇气，工厂也不肯投入钱搞研发了。
邓东明咬了咬牙，说道：“不行我们在这款的基础上进行改造，直接投入生产？”
“反正三排座红星车理论性能可以达到时速128公里，丝毫不逊色进口车了。”
敖三远脸色一变：“不行，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会影响我们汽修厂的口碑。”
邓东明却叹了口气，说道：“老朋友，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敖三远没有办法了。
但是就任由这辆存在故障的红星车投入生产吗？
浪费大笔资源，制做一个掩饰门面的玩具？
邓东明深吸了口气，说道：“老朋友，你不是还有个汽修技艺很好的忘年交嘛，不如把他请过来，对红星车做个调整？”
敖三远踌躇着问道：“曹卫东？”
邓东明点头。
敖三远叹了口气：“其实上午我就给轧钢厂打电话了，让值班室传达给敖六，把曹卫东叫过来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曹卫东来了也没有办法。”
“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敖三远嗓音干涩，声音中隐隐带着杜娟泣血的感觉。
“跟总厂反应一下，把这项任务交给其他兄弟汽修厂，样车和图纸稿件全部移交吧。”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看两人身后响起：“谁说要放弃了？”
敖三远和邓东明一愣。
他们扭头，就看到曹卫东和敖六从车间外走来。
曹卫东踏步走到敖三远面前，说道：“我们还有机会的，相信我。”
一句话，让敖三远差点泪目。
........
“总算赶上了。”
曹卫东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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