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一身东厂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半个身子站在她院中，肩头上落了片树叶。
他见从门中出来的少女睡眼惺忪，但气色红润，丝毫没有生病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陆霜见是他，二话没说就转身要回屋里。
“听说家主生病了？”身后人问道。
“再多来几次，我就真的要病入膏肓了。”
她说罢又对圆丫道：“你拉着陆大黄干嘛，让他去送客。”
钟黎道：“家主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真的是她绝情吗？
陆霜都觉得自己要被他洗脑了，她怎么绝情了？
隐瞒身份的是她，她都没计较什么，如今只是因为他有胡安儿为妻了，不让他来自己院子，这也算她的不是？
理顺了思路，她越发觉得钟黎的逻辑可笑。
她道：“钟都督穿着这身官服喊我家主，这画面不觉得很诡异吗？虽然我本就不喜胡安儿，但此时此刻我还真的有点同情她。”
钟黎道：“她所承受一切怨不得我，家主与其同情她，更应该同情同情我。”
陆霜一脸无药可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跟你简直说不通。”
陆大黄得了陆霜的同意，挣开圆丫就往钟黎冲去，他肌肉发达，两条后腿用力一蹬就往钟黎胳膊上咬去。
钟黎本想向后一退，却又不甘被狗赶出院外，运了掌风又不敢真杀了陆霜的狗，最后他手腕一转，找准时机掐住了陆大黄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陆大黄无奈不敌他，只撕咬下了一块官服布料。
陆霜当然没想让陆大黄与钟黎抗衡，这无非是表达她的态度罢了。
她见陆大黄被他掐在空中，怒道：“钟黎，你放开他。”
钟黎道：“家主让我住在陆府。”
陆霜道：“你东厂本就受皇命在陆府监视我，你爱住就住，我拦你了？”
她说着自己走过去，抱住了陆大黄，将他解救下来，这狗是这些日子在府里吃得太欢了，重了不少，四脚一蹬差点没把她扑倒。
钟黎略显麻木地看着她，这狗比他好？
他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屋里走去，陆霜赶紧抛下陆大黄，回身将他推出去就要关院门。
“不是你说让我住？”
钟黎眼底有几分愠色，他一把握住陆霜的手腕，道：“既然家主知道我东厂是奉旨行事，就不该拦我，我本就该时时刻刻盯着你。”
陆霜道：“你自己有地方住，又不是我要让给无风的，要不你去和他挤一挤。”
钟黎道：“住那里能监视得着你吗？”
陆霜不跟他拉扯，笑了笑，道：“现在跟我说话的是谁？或者说，是以什么身份？陆府的钟黎，还是你东厂的大都督？”
如果是前者，自然是陆霜说了算，如果是后者，她当然无权阻拦。
但以后也只能是后者。
钟黎眼帘微垂，长睫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眸上，稍稍恍惚了一下，陆霜盯着自己落在他官袍上的影子，等他回答。
少顷，他终于出声道：“自然是……”
话刚出口，便又停顿了下来。
陆霜抬头正视他的眼睛，追问道：“是什么？”
他噎了噎，轻声道：“自然是钟黎，是你的男侍。”
陆霜抿了抿嘴，也轻声道：“那这几日我不想被打扰，我对外称病，你别害我露了馅。”
钟黎微微点了一下头，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她顺手掸了掸他官袍被陆大黄蹬脏的地方，道：“我要睡了。”
他亦是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陆霜关了院门，站在门前稍稍愣了一会，没有听见门外人离去的声响，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路过圆丫时，小丫头正一脸无措地低头看着鞋尖。
陆霜停下身来，道：“有话就说。”
圆丫抬头，搓了搓手道：“奴婢觉得钟公子挺好的。”
陆霜在她旁边的秋千上坐下，陆大黄在她身后立起身来推了一下。
她道：“他哪里好？”
圆丫掰着手指头道：“一来呢，他生得好看；二来呢，他对家主好；三来呢……”
她说到此处停顿了，本想说他对她也不错，答应的糕点都有给到，可又怕陆霜说她吃里扒外。
陆霜道：“三呢，没了？”
圆丫道：“奴婢觉得有两条就够了。”
陆霜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要不我将你嫁给他如何？”
圆丫跺了跺脚，道：“家主说什么呢？这种话怎么好乱说，他都是家主的人了，家主还这样讲。”
陆霜道：“他是我的人了，就只能是我的人了？”
她问完往后吹了声口哨，示意陆大黄再推一下。
圆丫急道：“家主这是什么问题，这是当然的啊，难不成还能将他分成好几瓣，再去做别人的人？”
陆霜点了点头，道：“看吧，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连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也是懂的。”
圆丫没听明白，问道：“家主此话何意，是有人不懂吗？还是说钟公子不懂？”
陆霜抬头望了望月亮，道：“对啊，他不懂。”
“家主的意思是，钟公子还做了别人的人，他真能将自己掰成两瓣用？”
陆霜道：“悄悄告诉你，他家里还有个美娇娘。”
“什么？！”圆丫不可置信道：“可是他分明对家主很上心，他还会问奴婢如何讨家主欢心，他怎会……”
陆霜跳下秋千，走到圆丫身前，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还小，这你就不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不能只信表面。”
“凡事不能只信表面……”
圆丫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道：“若是家主现在看到的还是表面呢？”
陆霜顿了一下，回道：“那他的表面就太多了。”
她想了想，又道：“而且，就算是表面，那也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又有何可辨？”
圆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家主说得对，我支持家主，若是钟公子真的如此，家主大可再娶几个进来。”
陆霜道：“那本家主也没那个闲空了，男人有与没有都一样，与其我娶几个，不如给你物色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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