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这天的朝会第一个发言的并不是姓崔的，或者姓卢的姓郑的姓王的。
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那些豪强都是危害大唐边境安宁的强盗。即便他们本质上和五姓七望有多么大的相似度，比如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把家族利益看得比朝廷和国家利益更重，一样的兼并土地，对地方百姓敲骨吸髓，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批评秦琼打那些羌族豪强有什么不对。
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那就是摆明着做出来要造反的姿态，或者给李世民一个收拾他们的借口。
所以，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那秦琼开炮。但是，这本来就是对事不对人的事情，怎么能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那么从别的地方打开缺口就是十分必要的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萧瑀，开口第一件事情就是乞骸骨！
可以说，萧瑀在这个时候辞职时机是卡的太准了！尚书右仆射封伦刚刚去世，作为尚书左仆射的萧瑀再辞职，这是要群臣无首的节奏啊。
本来，这老头子作为一个大臣还是很合格的，算得上是比较刚正。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有家世，要声望有声望，简直就是天然的优秀官吏的模板！
可是问题他也是世家出身，而且还是群臣之首。现在的情况下，裴寂不能出面，还真的就只有他出面了。
虽然梁朝早已经完了，但是作为曾经的皇族，底蕴还是有的。不说别的，单单人家的曾祖父就是编纂过《昭明文选》的萧统这一点，就能够领袖士林了。
如今人家也不说你打击豪强有什么不对，也就是说一下辞官的事情。怎么了，不想干了还不容易啊？
这个时候，李世民即位才一年，对于李渊留下来的这些大臣还是比较倚重的。毕竟李世民的主要班底还是在军队里边，就凭当初的天策府二十八学士，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再说了，天策府二十八学士也不都是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个许敬宗搁在那儿闲着。
所以说，萧瑀这一招看起来事小，却切切实实的击中了李世民的软肋。虽然说现在有了大量的书籍，李世民已经开始筹划在全国各县建立小学，在各州郡建立中学，在长安建立大学。
但是人才又不是一下子能够培养出来的，且不说能不能量产，即使大量培养出来，也不见得就能够用。
读书人和官员是两回事！
官吏缺乏但是不一定都能够培养。吏是可以培养的，跑腿办事，识文断字，能够处理日常公务即可。可是官需要的却是需要政治经验和政治智慧。
为什么世家能够对朝堂基本上形成垄断？为什么寒门士子里边出名臣的概率更低？
就是因为，官员不仅仅是读几本书，认几个字，写两篇文章就能够解决的，那样的人要么是吏员，要么是腐儒。
官员也是需要一定的能力的，说的更直白一点，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当官的。平时我们总看到许多人指责官员的时候，总能够理直气壮的说，要我干都比他干得好！
其实更多的时候，做一个合格的官员，绝对不是靠着愤青的一腔热血，也不是靠着会往自己的兜里捞钱。
官员必须要对这个社会结构和社会的运行有着明确的认识，能够对自己在社会运行中的作用进行准确的定位，能够在社会结构当中各方面的力量进行精确的评估。
只有这样他做出的决定才是正确的，或者说是能够最好的维持社会的平稳运行。
所以官员是没办法立刻培养出来的，这个东西无法量产。而萧瑀的辞职正好一下子击中了李世民的痛点。
毕竟，这是梁末帝的弟弟，而梁朝已经亡了几十年了，在梁朝之后的陈朝和隋朝也都亡了好多年了。你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家在朝堂上累死累活吧？
这理由给的理直气壮，没有多余的话，就三个字，乞骸骨！这是一个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但问题是世家那边年龄大的官员可不只是萧瑀一个人，裴寂算不算？陈叔达算不算？还有王珪、李百药、令狐德棻、杨纂、郭福善……
这一大串名字都算不上年轻人了，而且，在这个大多数人只是五六十岁寿命的时代，只要年过50，就可以厚着脸皮往老年人那边钻了。这个先例一开，马上就会有许多人跟着上乞骸骨的奏表。
李世民为难了，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但问题是，在他准了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然而李世民就是李世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从来就没有退缩过，他面对困难的态度只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他对待挑战从来只会正面刚。
李世民的骨子里边就充满着战斗性，纵观历史，这人一辈子在战斗，和敌人斗，和父亲斗，和弟兄们斗，和世家斗，和大臣斗，甚至到最后和自己的儿子斗。
不知道李世民到最后临死的时候，是否为自己如此好动而后悔过，然而这一刻贞观元年的李世民的字典里边绝对没有后悔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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