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龙踱到熟睡的三个流浪汉旁边，吴夏也紧跟了过去。
“肺癌，破伤风，器官衰竭。”
幽龙的手指从老大点到老二，就好像地府的勾魂使者在下达无情的宣判。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长年的营养不良，无规律、不卫生的饮食，加上恶劣的居住环境，以及某些工作时颠倒日夜，摄取了有毒化学物质，就算治好了表面的主要病因，多年的积累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而且以他们的年纪...也许用不了多久。”
幽龙忽然转向另一个地方。
“你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对吧？”
顺着幽龙的视线，吴夏转过头去，游离的神识将幽龙目视的目标精准反馈给了吴夏。
小栗子呆呆的看着相貌和吴夏如出一辙的幽龙，小小的脑袋似乎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爹爹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没有接受过正经教育，也没有收获知识的途径，小栗子根本无法理解幽龙说的一大堆名词，但直觉告诉她，那人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人会对亲人的离去无动于衷，小栗子肯定也不例外。
“爹爹们是得病了吗？可以治好吗？”
她没有问要多少钱，她只在乎能不能治好。
吴夏保持沉默，而幽龙则是蹲下来，轻轻拍抚着小女孩的小脑瓜。
“放心吧，你的爹爹们不会把你丢下的，好好睡吧，小孩子熬夜的话，会长不高哦~”
小栗子害怕的看着幽龙，又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吴夏，看到后者微微点头，她才乖乖的缩回被子里。
只不过那只故意露出半截的耳朵，很微妙的暴露了小家伙试图偷听的想法。
于是幽龙选择直接跑路。
“总之你想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我就只是顺路过来看一眼。”
脚下点燃火焰，幽龙的身形不断拔高，很快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了夜空中。
吴夏是决计不会相信幽龙所谓顺路的说法，但这种事情想了也没有意义。
神识的反馈中，小栗子已经经受不住睡意再度陷入了梦乡——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位小哥。”
意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吴夏这才发现，本以为一直熟睡着的流浪者老大，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看到吴夏转过视线，老大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刚才说的，我...咳咳...”
老大尽力捂住口鼻，一阵难忍的低声咳嗽后，他才缓过劲来，继续说道。
“咳...我都听到了。”
“老头子我没读过几年书，好歹吃的米也算多，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体是咋个模样...人嘛，到了年纪，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感应，我想老二和老三，应该也跟我差不太多吧。”
皱纹深深刻印在他饱经沧桑的老脸上，老大看向抱着新被褥，如仓鼠般发出细微鼾声的小栗子，深深凹陷的眼眸里是数不尽的温柔。
“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一个连自己都喂不饱的老男人，却捡来一个小闺女...如果当时把她送到一户好人家，她哪会跟我们吃这么久的苦...”
吴夏沉默。
孰是孰非，这不是吴夏一个外人所能评判的。
或许老大的想法是对的，小栗子也许能找到一户愿意收养她，对她好的人家，但更有可能是无人收养，辗转之后再回到原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没能给小栗子做成什么，现在我们老了，身体不行了，甚至还要成为她的累赘...”
“我们一直很担心离开我们，小栗子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但现在有了你，白天的事我都看到了，我想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所以我想求你...”
吴夏的神识中，一个苍老的轮廓挪动身体，对着他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磕下了头。
“带她走吧，给她更好的生活。”
“......”
吴夏俯下身，将男人扶了起来。
“我，不能同意。”
“为...咳咳咳...”
一丝微光从吴夏的指尖亮起，老大感觉到体内涌入一丝暖流，抚平了他因为急躁而突袭的病状。
“为什么？”
“她会难过。”
幽龙说得对，他吴夏确实是一个伪善且天真的人。
抛弃行将就木的三人，带着小栗子离开，凭他还留存的实力，至少能给予小栗子完整的一生。
但这完全是扭曲了小栗子本人的意志，只是一厢情愿的‘为她好’而涌现的想法。
如果换做是幽龙来的话...
流光在指尖跃动，吴夏下定了决心。
一昧的颓丧没有任何意义，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目标。
“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一道黯淡的雷光坚定的划过夜空。
某处酒楼的天台上，一场激情四射的派对刚刚走完一段高潮。
幽龙穿着得体的礼服，托举酒杯，目光却没有停留在绚烂的派对，而是掠过了寂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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