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敬沉吟了几秒。
他仔细思虑之后,才缓缓说道:“如果特高课内部有内奸,那么这一切就容易解释了。内奸可以提前知道围捕计划,可以安排廖大升从预设的通道撤离,可以准备尸体作为替身。”
他没有直接说“特高课有内奸”,而是用了“如果”这个假设。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保护。
既提出了可能性,又没有直接指控,给自己留了余地。
佐野智子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像两口深井,看不到底。
“那么,你的意思是,特高课有内奸?”她把“如果”去掉了,直接把假设变成了问题。
马汉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坚持自己的逻辑:“我的意思是,如果特高课有内奸,那江城站也一定有内奸。”
“毕竟,新桥酒楼案是顾青知顾科长协助特高课办理的。整个围捕行动,江城站也参与了。如果内奸只存在于特高课,他很难在江城站的眼皮底下完成所有安排。”
他成功将火烧到了顾青知身上。
这是他的目的之一。
转移注意力,制造混乱,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佐野智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加专注,也更有压迫感。
“你认为顾科长有嫌疑?”
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倾向。
马汉敬没有正面回答。
他知道,直接指控顾青知是危险的。
顾青知在站里地位特殊,与季守林关系密切,与日本人也有往来。
没有确凿证据就指控他,很可能引火烧身。
所以,他选择了更迂回的方式。
“我很早之前就与廖大升有过接触。”马汉敬开始讲述一段“历史”。
“那是特务处时期。我们追捕一名军统特务,那人逃进了新桥酒楼。我带人包围了酒楼,廖大升作为掌柜的出来交涉,说里面都是普通客人,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我坚持要搜查,廖大升没有阻拦。搜查结果,确实没找到人。但后来有眼线报告,说看到那个人从酒楼后门溜走了。我怀疑廖大升故意拖延时间,放走了那个人,但没有证据。考虑到廖大升在江城有些人脉,我当时就释放了他,但一直对他保持关注。”
这段经历半真半假。
马汉敬确实追捕过军统特务,也确实搜查过新桥酒楼,但廖大升是否放走了人,他并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但现在说出来,却成了“历史疑点”。
“后来我调查过顾青知与廖大升相识的过程。”马汉敬继续说,语气变得更加“客观”,像在陈述事实。
“原特别调查科时期,顾青知在调查曹静文交代的关于三八年年底军统派往江城的谍报员名单时,调查到了英国洋行在江城的买办季思本。由季思本介绍,顾青知认识了廖大升。”
“我做过普遍调查,询问了当时可能知情的人,包括季思本的佣人、洋行的职员、还有酒楼的老顾客。”
“所有人的证词都表明:在那之前,顾青知与廖大升根本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沉淀。
“但是……”马汉敬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
“我的人后来调查发现,曾经有人目睹过顾青知悄悄地进入过新桥酒楼,不是以公开的身份,而是便装,在非营业时间,从后门进入。”
“目击者是个捡破烂的老头,他说的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但大概是在顾青知‘正式’认识廖大升之后的一两个月内。”
这个信息是编造的。
根本没有捡破烂的老头,也没有人目睹过顾青知悄悄进入新桥酒楼。
但马汉敬说得非常肯定,细节也编造得很“真实”。
时间模糊。
目击者身份低微。
记忆可能有偏差。
这些都让这个指控难以查证,又难以完全否定。
佐野智子的眉头轻轻蹙起。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马汉敬的眼睛。
“你怀疑顾青知?”佐野智子再次问道。
但这次,她对顾青知的称呼从“顾科长”变成了“顾青知”。
这个变化很微妙,但马汉敬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说明,佐野智子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开始把顾青知从“同僚”的位置上剥离,放到了“嫌疑人”的范畴里。
马汉敬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他沉吟了几秒,才缓缓说道:“至少,他有嫌疑。在新桥酒楼案中,他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在廖大升逃脱后,他的调查并没有实质进展;而且,根据我掌握的情况,顾青知在特别调查科时期,就有一些行为值得怀疑。当然,那些只是疑点,没有确凿证据。”
他把话说得很圆滑:顾青知有嫌疑,但只是嫌疑;自己掌握了一些疑点,但不足以下结论。
这样既达到了指控的目的,又没有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佐野智子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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