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鹤廷翊下了马，朝黑衣人行了一礼。
“末儿，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黎郁慈爱的摸着他的头。
“母后，”他道，“您一定知道，火烧凉王宫的人是谁。”
她一愣，对上他笃定的目光：“是，是辞北和…”
“和谁？”
黎郁想了想赵涯，没忍心说出口：“即便你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呢？末儿，别再执着国仇家恨，你太累了。你的亲人只有母后一人而已。”
“难道你和父皇相处那么多年，你能做到一点也不在乎他？就算你可以，我和四哥九妹相处数十年，你要我怎么放下？我只想知道，”末了，他冷冷道：“是临德玟浠么。”
黎郁眼神闪动，叹了口气：“她，与她有何干系。”
他身形一顿。
“末儿，这些话母后该告诉你了。”她拍了拍他的肩，“母后只是想让你接近她，拿到长生不老药，和母后一起享用无尽的寿命……凉王宫的事与她无关，连你的父皇我们的前朝灭亡都只是命中注定。你难道没看到你父皇在世的最后时期，是怎么让百姓民不聊生怨念四起的？她是世朝的救世主，天命帝星。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临德玟浠她不改国号，想必是因为你。”她说着笑了一声，“这丫头什么都好，唯独做了一件让母后决不能原谅的事。”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么事？”
黎郁横眉冷竖：“她要了你的童子身。”
“若非如此，你的命中大劫就不会被触动。”黎郁看了看他的脸色，“怎么了，知道你们之间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按耐不住想去找她了？”
鹤廷翊站着没动。
“母后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和她进一步发展，母后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再满心仇恨。你和她之间是绝无可能的，她是世朝女帝，而你……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前朝皇子，仅仅这道关系横在中间，就足够遥不可及。”黎郁缓缓神，“如今长生不老药替你护住动脉已废，母后会抓紧时间再寻一颗。这段时间……她是真放你走了？这周遭，确实无人跟踪。”
他一动不动。
“罢了，你随母后回北疆吧。”北疆那边本就崇尚巫蛊之术，之前回去了一次，没想到他们很快接受了黎族长还活着的事实。“赵涯。”
赵涯从一旁的树上跃下，走了过来。这是他和鹤廷翊第一次正式碰面，以前……不提也罢。
他俯身道：“小主子。”
不甚清晰的记忆中有赵涯的影子出现，不过，可没有现在这般温顺，鹤廷翊并未回应，而是在想：他是什么人。
“起来吧。”黎郁解释道，“这是赵涯，他跟了我很多年了，他是奕剑阁阁主，也是我的心腹。”
“奕剑阁阁主？”
“这奕剑阁是我在多年前建的，”黎郁道，“我一直广纳四方贤士，呵呵也不过是为那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没想到竟然维持到了现在。”
“母后……你到底是谁？”
闻言，赵涯抬了抬头，他对这个问题也十分感兴趣。
黎郁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
“我也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始皇一统天下，人性贪欲，他一心寻求长生不老药，盲目崇尚巫蛊之术，炼药之术……你们都知道，惑命族是炼出第一颗长生不老药的族群，而我，就是惑命族的族长。”
“当年我带领惑命族人一共研制了两颗长生不老药。始皇疑心太重，逼我试药，我服药后昏睡不起，呼吸脉搏心跳全无，自然而然被当成了死人，葬入惑命族灵柩。”
“长生不老本就违背了伦理和人间的规律，注定要受到重刑。我从始皇手中接下那道旨意时就已经坚定了篡改天命的决心。”
“我昏睡了很久，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我用汇聚丹田的内力震开了灵柩，破土而出。”
“始皇的朝代已不复存在，惑命族不知所踪。”
“岁月不断交替，日新月异。渐渐的我终于知道违背天命的惩罚－－孤独。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你像成精的树不死不灭。累了便睡，一睡就是多年。时间对你毫无意义。”
“后来，我遇见了…赵涯的姑姑。她是北疆族人，北疆族是惑命族当年流离在外的分支。因为我看到了黎郁的肩膀上，只有惑命族人才能世代相传的印记。
我顺理成章的替代了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慢慢的撕开人皮面具，用自己的真面目坐上了族长之位。
然后遇到了你的父皇。
或许，爱过吧。要是我不曾对他动心，又怎么会有你呢。”
如果仅仅是孤独寂寞，她何必冒着殒命的风险生下末儿。
听她说完，鹤廷翊和赵涯皆是沉默，好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初醒，轻声唤了句“母后”。
赵涯咬了咬牙，也看了她一眼，收到的是她淡然的笑容。
“末儿，走吧，跟母后回北疆，过平凡的生活。”
鹤廷翊回头看了一眼，兴许是临近黄昏，天边霞云的颜色给他英挺俊美的侧脸镀上朦胧的伤感。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在最后，他摸了摸小狐的雪白绒毛，点了点头。
一方土木小屋，蔓延几处青石小路，背靠青山绿树，面向绿水春湖。屋前有四方黄土，种着青菜果蔬，湖中时有白鹭，山上飞窜一只雪狐，它身姿敏捷，行动飞速。
还没来得及反应，它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小家伙，弹跳力越来越好了。”鹤廷翊无奈的抱着它，其实哪还用抱，它的爪子牢牢抓住他的衣服。忽然，鹤廷翊脸色一变－－苍天，这已经第五件被它的爪子划破的衣服了。
今日母后和赵涯出门办事，山脚的房屋就他一人。他想了一想，决定今晚去山顶露宿，欣赏欣赏野外的美景。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晚上的星空一定很好看。
这么一想，他麻利的收拾好应该准备好的东西，说走便走。小狐赖他，老喜欢挂在他的腰间，他干脆准备了一个布包，把它放了进去，斜挎在腰间。
这玩意儿小狐从来没享受过，它兴奋的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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