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殿下，……”
杜清城忙举手示意门外的将士莫要吭声。谁知，他怀中的秦莲笙已经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怔懵一瞬，目光变得清明锋锐。她狠狠地剜了眼杜清城，一把推开他的胳膊，仿佛躲避妖魔鬼怪般，飞快地蹦下了地，并纵身一跃，离他丈远距离。
“茶盏可是找到了？”她揉了揉脖颈。
杜清城不由苦笑一下。原以为她既是愿意让他抱着小憩，不说原谅他，至少也消气些了。可眼下看来，似乎与他推测的并不相同。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吞。只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她呢？想着，他的头不由有些疼。
“碎片在后院的一口枯井里找到的。”说话间，将士捧了一只黑漆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堆青瓷碎片。碎片大小不一，最大的也只有手掌的四分之一。看来，收拾茶盏之人是担心被人从这套茶盏里发现点什么。当然，今儿来查案的若是寻常人，自然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她不同。
秦莲笙踱到托盘前，捻起最大的一块碎片，仔细地审视起来。
看模样，这块碎片当是靠近盏底的一部分。既如此，她拿着碎片，走到灯下，仔细辨认过后，立刻明白了曹吴氏是如何下的毒了。她缓步走回托盘前，将碎片放回托盘里，对将士道，“托盘放下，去找……”说话间，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床塌上铺就的粉色床单，遂道，“再去院子里瞧瞧有什么可疑之处，比如脚印什么的，尤其是墙头。”
“是。”将士把托盘放到最近的方桌上后，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秦莲笙转回身，走向床榻。
杜清城见状，忙抢步走到了榻旁，径自弯下腰，撕下一大块床单，将其递给秦莲笙。
秦莲笙面无表情地接过，回身走回几案旁，用床单将碎片包了起来，并拴了十字结。
“莲笙，……”杜清城欲言又止。
今回只怕道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这个错儿，还是必须认的。毕竟，是他理亏。他厚着脸皮说道，“我错了，对不起。”
再要说出“请你原谅我”的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秦莲笙也不理他，径自走回窗下，拣了下首位的椅子坐了下来。她眉眼低垂，似在思忖着什么。
杜清城原本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缓缓落了下来。她没走，就说明她肯听他的。只要她肯听，那就说明他还有一线机会。想着，他不由喜上眉梢，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莲笙的右边站定。
“莲笙，我第一次见那女人的时候她正被歹徒围袭，所以在我印象里，她就很善良无助。其实，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对她根本不了解。”说完，他眼巴巴地瞅着一旁兀自静坐的秦莲笙，像个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似的。
秦莲笙挑了挑眉。当然，也仅仅是挑了挑眉。
杜清城梗了梗喉头，又道，“我……我其实是觉得你……你太能干了。”
秦莲笙猛然抬起头，用一种看妖怪似的目光看着他。
杜清城顿觉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红着脸，低了头，看着青砖地面。“那女人装得很无辜，很柔弱，我……我就……上了她的当。”
秦莲笙冷笑一下，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认错倒是快！难得的是还能做出这么深刻的反省。”
一席话听不出心绪，摸不清她的态度。
“坐下吧。”秦莲笙淡淡地说道，“被别人瞧见了，还不知又怎么编排我呢！”
杜清城瞧了瞧秦莲笙，见她神情略微好转，稍稍放下心来。他走到另一张圈椅旁，与她隔几而坐。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秦莲笙斜睨了眼杜清城。
杜清城心下一惊，只觉她料事如神。只是这回，他并没立刻张口，而是将之前的经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方才措辞谨慎地道与了她。
不是他太过小心，更不是他怕她，而是经此一事，他算是明白了，但凡沾了女人的事儿，可不能随意说。若是不小心碰了她的禁忌，指不定她又翻脸。
秦莲笙听罢，嗤笑道，“摔下台阶多没意思？她怎么没伺机摔进你的怀里？！总之，我是没在。”
这话，杜清城不知道怎么接，也不敢接。想了想，他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拿眼睛瞅着她。她要骂、要发火儿，都随了她，只要她肯消气。不过，这回他算是真明白了，女人的花花心思实在太多，他那份好心，还是谨慎着点用。今晚还好他小心，不仅不让曹吴氏进屋，还留了冬画在。倘若如莲笙所言，曹吴氏真弄出点什么花儿样来，再被有心人瞧见了，到那时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到这儿，他不禁有点后怕。女人，他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除了莲笙。
秦莲笙转过头，正视着杜清城，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我觉得你心里根本没我。”
本就后怕的杜清城听了这话，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秦莲笙莞尔一笑，“就算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还是我表哥。我自然不会不管杜家的事儿。”
杜清城原以为事态已经有所好转，这会儿听了，心又凉了下来。“我……我心里怎会没你？”
“若是有我，你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曹吴氏？”秦莲笙的脸上笑容依旧，可一双剪水瞳却冷了几分。
这时，杜清城猛地想起冬画那席话。今儿他也是大男子病犯了。否则，他怎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可眼下，他该如何解释？
“别解释了。”秦莲笙的声音再凉几分。“有些话，点到为止。”
“人大都同情弱者。”杜清城正视着秦莲笙，“古语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是人，自然也会犯错。”
秦莲笙怔了怔，一双动人的秋水里几多情绪千回百转。那怔怔的眼神几分迷离，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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