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发生在三年前的事，按理来说，肖东明应该补这个工位才对的。
但她不敢问，毕竟这是往人伤口撒盐的事。
肖大嫂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沉默地把加了枧水调好的米浆倒进锅里，拿起一根长棍一下一下搅着草汁和米浆。
良久。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眼圈泛红。
“我家的事，附近都知道。既然大妹子你问了，那我就说说吧。”
她看着锅里逐渐变浓稠的绿色米浆，咬了一下嘴唇，呼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
“我家门口那一大片水田你见着了吧，那是青塘大队第五生产队的。他们生产队几年前从外省来了个插队女知青，姓陆。”
“这陆知青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戴副眼镜，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娇学生。有一回在田里中暑了，我家离得近，老乡就把她抬到我家让帮忙照看一下。”
“这姑娘性子有点傲，我好歹照顾了她一下午，后来也算是有那么点人情往来。我男人之前在公社上班的，那年秋天起火的事你应该知道，他就…”
肖大嫂擦了一下眼睛，吸吸鼻子，眼里逐渐有了愁苦之意。
“我这腿是年轻的时候砸坏的，为了保命就成这样了。那时候家里办丧事，我这身子骨不方便。陆知青下了工就过来帮着我族亲一起忙活，这一来二去的，跟我家就走得近了。”
“她那个生产队长看她和我家东明年龄挺合适，亲自来说媒，说陆知青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这就顺理成章的处了对象，也就个把月的事，她提出还是早点结婚的好。”
“我肯定是一百个同意的，张罗着请族亲把这房子翻新了，又让东明去置办聘礼。”
“陆知青三天两头跟我说生产队活太累，她累得都没时间过来看我。反正是一家人，能不能让她去顶公社后勤那个缺。东明回来带米的时候我跟他商量了一下，就同意让她顶上了。”
宋二嫂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瞪大眼抬头看她。
“东明兄弟说他以前在沙排的锯板厂做工，吃住都在那边。这么说来，两人见面都费劲，该不是…工作到手，她就翻脸了吧？”
肖大嫂苦笑了一下，“那倒没那么快，一开始是说刚刚工作，还不适应，要花很多时间跟同志学习，索性住在了那边。我家翻修房子也忙翻了天，确实顾不上别的。”
“东明有空的时候去找她，回来的时候总是脸色不好。说她讲话都不接地气了，还嫌他思想不够进步。”
宋二嫂眯起眼睛，满脸一言难尽的复杂，“我怎么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啊？是不是我把人往坏了想啊…这原本清高的人，怎么就突然热心肠了呢？”
顶的就是人家大哥的工缺，这也没两三个月，突然就嫌人家思想不进步啦？
先前怎么不嫌？
城里人真会玩，肠子弯弯绕绕，这不就是瞄准了工作才去卖脸熟的？
肖大嫂仰头抹了一把脸，“我家东明以前是个闷葫芦性子，跟春明一样。大概是嫌他不会说漂亮话，不讨人喜欢吧。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样糟践他…”
“工缺顶了就顶了，怎么能带着他置办的聘礼一声不响嫁给别人呐…这还是人家看不过眼，专门跑去锯板厂告诉他的。打了一场狠架，多亏了你小叔子救了他一条命。从那以后，他性格就变了，做起了这个行当。”
她吸吸鼻子，勉强笑了笑，“我男人以前在公社人缘好，所以投机倒把办的对东明也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妹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玉兰妹子有那个意思，我跟春明绝对不拖累他们。”
“啧，怎么又提这个…”肖东明苦着脸靠在门框上，“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拉拉家常…”肖大嫂冲宋二嫂使了个眼色，很认真地搅米冻。
肖东明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刚想开口，穿堂门那边传来扑通一声。
“哎呀！”
他脸色一变，立马转身往那边跑。
林玉兰捂着肩膀爬起来，冲倚着门框嘴角翘起的肖东明拉开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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