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再一次顺着信徒的祈祷之声离开了云端，看到画面让她忍不住皱眉。
她站在一处宫殿中，这里门窗紧锁，无数长明灯高高低低摆放在殿中，浓郁的香烛味道充斥鼻尖，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男人正在虔诚叩拜。
供桌之上自然是苏暖的神像，这座神像披金戴银十分华美，只是神像的面部表情却颇有些狰狞，抬起的右手中拿着的也不是其他苏暖神像中常见的花枝、玉瓶之类的东西，而是一道闪电。
也不知这雕刻的匠人究竟如何做到的，那道闪电还挺逼真的。
苏暖突然反应过来，这座神像代表的是她在那战场上降下神罚时候的形象。
因着苏暖对信徒的频频回应，信徒也慢慢给她增加了许多称号，但唯有这“杀神”的称号苏暖并不太喜欢，而她的情绪也只在那一次失控过，所以这个称号倒并没有流传开来。
但苏暖还是知道有那么一撮信徒供奉的是作为“杀神”的她，现在看到这尊神像苏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人是那群残存战士的国君。
苏暖打量着这殿中的情景，除了在前方顶礼叩拜的王外，他身后还跪着几个妃子打扮的人以及几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妃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那些妃子和孩子也在跪拜苏暖的神像，只是她们面上的神色却十分哀戚，一个个哭得妆都花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苏暖在殿中走来走去，这个情景有点奇怪，她虽然被信徒的声音吸引到了这里，可是她却始终听不清他们祈愿的究竟是何事，此时她就隐着身形在他们面前依然是这样的情况。
那国君拜完神后站起身来，一旁的侍从立刻上前扶着他。
他转过身去看向那群跪着的人，有妃子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地啜泣。
尽管她立刻就噤声了却依然吸引了国君的注意力，他瞪着那个发出哭声的妃子，声音古怪地问：“你不愿意？”
妃子们突然发起抖来，她们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石砖上颤声道：“没有，我没有。”
苏暖这才发现这个国君有些不对劲，他的目光中暗藏着疯狂的火焰，声音也有些神经质的感觉。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暖有些好奇，虽然这画面看上去有点诡异，但苏暖根本无所畏惧，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看下去。
事情的发展让她有些吃惊，那位国君根本没去管那些发抖的妃子们，他再次转身面向苏暖的神像低声祈祷，这次苏暖终于能听清楚他的话了。
原来他们的国家再度爆发了战争，周边的两个国家不知何时联合起来，面对两国联军他的军队节节败退，眼看侵略者就要打到都城了。
偏偏祸不单至，在这种时候国内发生了大面积的干旱，比数年前的小范围旱灾还要厉害数百倍，一下子几乎就断了大半国民的生路。
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国君唯有将希望寄予神灵。
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对苏暖的请求从未得到过回应，这不是这位神灵一贯的作风，绝望的国君甚至一度认为神灵已经遗弃了他们。
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一位故人的话提醒了她，他们的国家是这位神灵“杀戮”的一面所拯救的，所以他们供奉的神像或许并不应该是世间常见的那种。
于是国君命人连夜雕刻了这座杀神像，甚至决定进行血祭。
苏暖听到血祭两个字吃了一惊，她从未要求过信徒进行什么血祭、活祭，自然而然就打算向国君传达神谕让他放弃这种血腥的祭礼。
但不知为何苏暖在发出声音前目光滑过了那座杀神像，这一眼让她略微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一迟疑，早就得到过吩咐的妃子们齐齐从怀中取出了匕首。
这些匕首是在敌军逼近国都时每一个后宫女子都准备好了的，若当真城破，她们是绝对不能落入敌军手中被羞辱的，唯有自裁以保清白。
然而现在国都未破她们却要奉上自己作为供神的祭品。
匕首依然是用来自尽的，只是在此之前她们却将匕首先隔断了身边孩子的喉咙。
连那个小小的婴孩也未曾幸免，柔软的身体在襁褓中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出，纤细的喉咙被轻易割开，幼嫩的小脸皱成一团，想哭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所有的女人依然都在无声的哭泣，她们看着自己的孩子软倒在地，反手就将匕首刺入了自己胸膛。
刹那间殿中血流满地。
苏暖被这一幕惊呆了，她站在这群倒下的尸体前，鲜血蜿蜒着流到了她的脚边，殿中其他人看不到，但苏暖却清楚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浸透了自己的鞋面，沾湿了她的双脚。
国君不知自己期待的神灵就在身后，他重新跪倒在地，一字一句说得虔诚：“吾神，信徒为表虔诚愿以妻儿为祭，愿吾神保佑我的国家战无不胜，万世安康。”
苏暖听着却想大喊她并不需要这样的行为来祭祀表达忠心，她甚至想将这个跪拜的男人踢出去，这种活祭让她感到恶心。
然而还未等她从震惊和恶心中清醒过来，耳边忽然响起了轰鸣声，苏暖费了一番劲才反应过来。
并不是轰鸣，而是无数信徒祈祷的声音突然集中到了一起才显得特别响亮。
“信女以吾儿之血供奉上神。”
“吾献上父母之心以供杀神大人。”
“敌军头颅三十三个供奉神灵大人……”
“以吾祭神，此战必胜！”
……
每一条信徒的祈愿都让苏暖更加惊惶，那些真心实意的话语带着无尽的血腥之气，苏暖身形一闪已经飞到大殿上空，她高高悬于空中，就看到这个国家不知何时已经血气冲天。
到处皆被血色笼罩，无数苏暖的杀神像遍布整个国家，挣扎在灭国、死亡双重灾难面前的人们都陷入了疯狂之中，他们拼命用血浇灌杀神之象，杀掉自己最亲近的人甚至自尽，只为了将自己的愿望传达到苏暖耳中。
那冲天的血气渐渐染红了苏暖的双眼，她气得发抖，又有种浑身都被血腥缠绕的不适感，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了无法克制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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