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肴站在马路边，微微仰起头，看向那座院子。
这是一座看上去岁月格外久远的院子，但门前打扫得格外干净，几乎找不到一根杂草。
仿佛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季肴走向门口的步伐格外缓慢。
大门还是用的双开门，那古铜色的圆环上各自攀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她敲响了门。
这里很偏远，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几辆车，带起漫天的黄沙。
季肴很耐心，也没有去敲响第二次门。
半晌，门才吱呀着开了。
来开门的人是个中年女性，面容和善，仪态大方。
“是季小姐吧？老爷在大厅等您。”
她将门打开了一些，侧过身，微微低头，风度而不失礼貌。
季肴没有犹豫，跨过门槛，朝着里边走去。
大门进去之后，是一个极其大的院子。仿真石子铺成了一条直通往主厅的路，在道路的两旁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在这个春天绽放得十分惹眼。而再绵延出去的，则是一些形态各异的果树。
季肴环视了一圈，默默把这环境收入眼底。
这里的环境倒是跟她想得差不多，魏孟的确是这样的人。
“老爷就在里边，您请。”她站定在大门面前，先是敲了敲门，才回过头对着季肴示意。
她站在大门旁，没有进去的意思。
“谢谢。”季肴低声道谢，才推开门，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的摆设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但里面却没有看见魏孟的踪影。
“魏大师，您在吗？”她低声说着，没有再走动，更没有随意触碰房间里的东西。
“小肴。”
魏孟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响起。
季肴环视了一圈，才看见屏风后边正在写字的魏孟。
“魏大师。”季肴绕过屏风，走到他旁边。
魏孟握着毛笔，在宣纸上落下笔触，龙飞凤舞，一如他给季肴留下的地址。
他没有说话，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轻轻放下笔，看向季肴。
“小肴，你知道今天我找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吗？”
他混沌的眼珠中散发着明亮的光泽，很矛盾，却又格外威严。
季肴点点头，她能猜到些什么。
这段时间的相处中，魏孟甚至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全名。她也一直装作不知道，叫他魏孟大师。
而这也是第一次，两人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魏孟笑着，眼角堆着褶子：“我没看错人，你果然很聪明。”
即使冷清如季肴，在面对像魏孟这样的大师夸赞时，也忍不住有些小骄傲。
“这是您的眼光好。”
终究不过是十几岁的外表，她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还带了些深沉。但此时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有了些青春的模样。
魏孟转身从身后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看上去岁月格外的悠久，连纸张都泛着黄。
他动作很轻，虽然手上布满了沟壑，却格外的稳。他把书递给季肴，脸上带着笑容。
“老头子我啊，这辈子孤苦伶仃习惯了，到头来想要找个继承人都没有。”
他缓缓坐下，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
“以前还是年轻小伙儿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就是最厉害的人。等老了才发现，如果这些东西找不到人继承，那将毫无意义。”
季肴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跟你说了这么多。”他突然转身看向季肴，“小肴，你知道我是谁吧？”
季肴点点头：“知道，魏孟大师。”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魏孟赞赏地点点头。
“那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魏孟一生成就颇丰，到了年迈之时，才想着要给自己找一个能够继承自己医术的人。
他之前也物色过许多人，国内国外的都有。其中甚至不缺那种本身在医学领域里小有名气的人。
但领悟能力却都比不上面前这个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
尤其是季肴虽然年龄小，但晦涩难懂的知识她却能过目不忘。加之医学这些知识，本来就很枯燥，她能坚持下来，已经是一件令他刮目相看的事情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季肴第一次来时，直接就找到了他写的那本书。
这代表着，她有做过功课。
魏孟问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和蔼地看着季肴，目露期待。
是的，他希望，季肴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
季肴站在原地，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魏孟这句话是她意料之中的。
但同时，魏孟的话，让她有些动容。
这段时间来，魏孟并没有因为不了解她，就藏着掖着的。而是把她当成真正的学生，有问必答。
季肴思量了片刻，突然微微俯身，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学生季肴，拜过老师。”
她声音清冽，像是山泉中清澈的水般，透亮到了魏孟的心里。
“好，好，好！”魏孟一连说了三个好，眼底也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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