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曹…曹昂…失踪了？”
呆坐在马背之上的曹丕听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消息，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
此刻，距离江夏边境仅有数十里远，名为酉阳的县地境内，正有一队曹军在以相当缓慢的速度行军。
不开玩笑的说，若不是他们举着出征的军旗，旁人看他们的架势，只会以为他们不过是在转移驻地罢了。
这种丝毫没有急迫感的速度，便是在司马懿的强烈要求之下维持住的。
而他们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前不久爆发了战争的江夏——事实上，如今这军中将近三万的兵马，都是寿春原本的驻军。
可虽然是寿春的驻军，蒋济前去寿春调兵的时候，却被司马懿以程序繁琐的理由拖延了下去。
不得以蒋济只能带着不到万人的队伍匆匆赶去郤月城。
关键，因为蒋济本来就在寿春耽搁了两日，得知无法迅速调集大量兵马后，他连责备司马懿的时间都没有了，匆匆前去郤月城时选择走了一条更近，但却山峦险阻众多的道路，结果可想而知——
暴雨及洪水的影响，山间泥石流滚滚，最终导致本是前去救援的蒋济被困山间，直到两日之后恢复通行，他们的人员已经是死伤惨重。
而间接地，也导致了原本该由蒋济来指挥的郤月城的救援行动，变成了由曹昂主导，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曹仁军依旧全军覆没，连带着…曹昂也为救曹仁与文聘，被卷入了洪水之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酉阳境内，而特地前来通知曹丕的，则是由蒋济派出的专人。
此人名为黄丞，乃是蒋济的军中的别部司马，算是蒋济相当信赖的一位副手，此次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曹丕，通知他们关于曹仁战败，曹昂失踪的消息，还带着蒋济另外的任务…
果不其然，当黄丞奉上蒋济的书信，并且亲口告知了曹丕与司马懿关于曹昂失踪的消息后，两人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精彩。
曹丕一脸震惊不说，嘴巴张的大大的，看起来就像是收不回来了一样。
而司马懿的反应则更是微妙…黄丞死死的盯着司马懿的表情，却先是看到司马懿的眉宇一展，颇有种心情舒畅的意思，而接下来才是比较正常的惊讶表情。
黄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
“太守大人正派人全力搜寻大公子的踪影，不料那关羽不安好心，已经开始散布大公子已死的消息，还望二位能够明辨是非，以及…”
“在下这里还有蒋济大人的一些口信，希望二位听过之后，能够如实回答，此事事关重大，待不日后太守大人回到邺城复命，这些也会当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进行报道。”
黄丞表情严肃，目光甚至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听到黄丞说他还有单独的事情要问，司马懿立刻眯了下眼睛，心中则是如临大敌。
他知道…蒋济果然开始怀疑他们了。
——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简单。
起初蒋济送信来告知司马懿与曹丕关于江东与江夏的局势时，就已经明确在心中提醒过他们，要他们先行备好兵马，时刻准备出动——可司马懿却因为这半年来指引着曹丕从未对军中有过任何的干预，而蒋济临时需要调集兵马，并且命他们随军出征，不难想象接下来若是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不利，考核时他们将会面对怎样的困难局面。
跟曹丕合作这一年以来，司马懿是曹丕最为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曹丕的人。
他能认定曹丕今后一定能够成为魏国的继承者，除开有崔琰崔林所在的崔氏支持的原因外，还有司马懿最为看重的因素…那就是曹丕拥有一个当权者该有的那种阴狠。
没有人不觉的曹操是一个成功者，即便有很多人说曹操为了成功不择手段，不是英雄，乃是枭雄。
而司马懿的看法就是如此…一个英雄必是光鲜亮丽，世间完人，但这样的人往往是很难与之谋和的——就像此前他与杨修一同找到曹昂，提出要全力支持曹昂成为下一任的继承者时，曹昂竟然选择了闭门谢客，甚至为此还不惜直接逃出邺城，与他们这两个曾经的同窗断绝关系。
曹昂是世人眼中最完美的下一任曹魏继承者，他聪明勇敢，忠厚老实，待人温和…可以说一切适用于英雄与明君的溢美之词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
但往往也是这样，那些现实之中本就存在的肮脏与阴暗，他是一点都接受不得——司马懿觉得自己早该知道…他和杨修这种出身于贵族世家中的权贵子弟，从来就跟曹昂不是一类人。
一但他们光鲜亮丽外表后的那些阴暗被曹昂发现，曹昂必然会选择与他们分道扬镳。
但曹丕不是。
曹丕是成长在阴影之中，成长在他那英雄般的兄长曹昂背后的孩子。
从小便领略了人世冷暖——也铸就了他较为阴郁的性子。
很快司马懿便发现了这一点…在后面不断地观察与试探之下，他最终选择了曹丕。
这一切…都给了司马懿做出使用更加黑暗手段提供了温床。
其实面对蒋济的要求，他们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尽力遵照命令，服从指挥，在接下来这场战斗之中好好的表现，寄希望于能够取得一个更好地评价。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已经努力了足足半年之久——在寿春，司马懿通过暗中手段，绕过了考核的监察…当然这也有易小天忙于他事，无法顾及考核的原因存在，不过无论易小天在不在，他都会作弊。
在寿春投入了不知多少真金白银后，他无法接受接下来还要再靠一场毫无定数的战争中的表现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所以做出杀掉传令兵的决定也就“合情合理”了。
只是…
有一件事情司马懿完全没有预料到。
不是曹仁的战败，也不是蒋济的问责…
而是曹昂的失踪。
至于这到底是意外之喜，还是更大的变数…就要看他们接下来的处理了。
对上黄丞那锐利的目光，司马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演戏就要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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