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宁望着忍冬微歪着头说道：“贺北庭啊，也就是一张冷脸唬人。其实，他待人至诚至善，待我更是好的没话说。”
贺北庭连命都可以给她，哪里是不热络，不过是不擅言于表罢了。
忍冬看看桌上油纸包里的芝麻糖，再瞧着姑娘手腕上戴着的那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又想到先前食盒里装着的都是姑娘爱吃的小食；就连芙蓉坊看心情出的芝麻糖，姑娘一句话也连夜给送了来……
知道姑娘爱玉，清楚姑娘吃食喜好，真要细说起来，贺世子也算是用心了。就是那一张冷脸实在是……
“姑娘，那婢子去让剪秋备一些甜点明天好带着。”忍冬收拾了桌子，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周司宁抬了抬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贺老夫人身体有疾食不得甜点，而贺北庭素来不食甜点，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忍冬她为何会知道这些。
翌日，微风拂面，阳光晴暖，原本打算去贺家的周司宁却趴在窗边的方桌上发呆，没有半点要出门的意思。
贺北庭一个多时辰前进了府，现在还待在醉月堂里没出来。周司宁有些想不出，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还隔着年龄层聊什么能聊一个多时辰？
忍冬自外匆匆而来，低声在周司宁耳边说了一句，然后静静的立在一边等示下，瞧见自家姑娘半晌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便道：“这半天了醉月堂仍一点动静没有，姑娘真不去瞧瞧？”
“不去。”周司宁趴在桌上的脸转了个方向。
她知道贺北庭行事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利落，昨天才同他提起文聘，今天就登门送婚书，赶着投胎都没他这么急。
她很想嫌弃一下贺北庭，可心底里浮动着的淡淡欢喜是怎么回事？
忍冬瞥了一眼自家姑娘，转身进了小厨房，片刻后端着几碟冒着热气的点心走了来，“剪秋刚做好的点心，姑娘趁热尝尝。”
看一眼桌上的点心，周司宁瘪着嘴起了身，“把点心装起来，咱们走。”
“去哪儿？剪秋炉子上还煨了汤，要不要一并带上？”听着忍冬那明显带了笑意的话语，周司宁的脚步越来越快，眨眼的功夫便出了屋。
忍冬拎着装有点心的食盒快步追上周司宁，低眉垂眼的跟着她往醉月堂去。
周司宁拐过弯，刚能瞧见醉月堂的门，便见祖父身边的小厮引着贺北庭往出走。
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周司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瞅着晌午了，祖父没留饭。
他是惹了祖父不快吗？虽然说贺北庭那张冷脸是有些唬人，可他不做伪的禀性祖父应该会喜欢才是。可是恼了他没有提前探问便直接来送婚书？可是祖父禀着矜持原则推拒一番而贺北庭却当了真？
怀着不安的心绪，周司宁闷着头往前走，直到一管清朗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炸响才停下。
“你都是这样走路？”
“你……”周司宁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你来做什么？”
“文聘，送婚书。”
周司宁：……
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瞧一眼贺北庭有些意味不明的眸光，周司宁试探的问道：“祖父收下了？”
周司宁眼中的希翼和不安让贺北庭幽深的眸子越发沉了几许，可他仍直言道：“收了。”
收了？！周司宁双眼一亮，悬着的心瞬时一松，再次出口的话语都带上了几许轻快，“那你怎么不留下用饭？”
看着周司宁眉眼间涌现的欢喜，贺北庭眉眼一松，心底缓缓流淌过一抹暖流，他说道：“皇上传祖父入宫。”
祖……父！
听着这声祖父，周司宁差点儿没让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吊着眼梢睨了一眼贺北庭，心道，你这声祖父喊得可真是……不见半点儿违和。
贺北庭瞧着周司宁被自己这一声祖父给噎住了，眼底不由蕴了一抹笑意。瞧她昨日那架式，还以为多大胆儿呢。
周司宁被贺北庭瞧得发窘，取过忍冬手上拎着的食盒闷着头递了过去，道：“喏，这点心做给你的，算是……芝麻糖的回礼。”
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调笑了，周司宁仰起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补了一句，“不能不吃哦，就当是提前熟悉我的口味。”
贺北庭迎着周司宁的笑颜，左手接过食盒，右手快速的在周司宁的头上揉了一把，说道：“知道了……”娘子。
最后两个字儿贺北庭只有一个口形，并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来。可周司宁莫明就是读懂了。
他，他刚才喊了娘子？盯着贺北庭大步离开的背影，周司宁的脸滚烫滚烫，热得都能烙饼了。
浑蛋浑蛋大浑蛋，谁是他娘子？她可还没嫁给他呢。
周司宁虽然脸热的很，却也被贺北庭这一声无声的娘子给烫了心。虽然这一声娘子就只是他回过来的调笑，可她仍然难抑欢喜。两世了，她总算是听到他唤她一声娘子了。
‘我等你长大，等了十多年，可终是没能唤你一声娘子。’
每每想起贺北庭在临死前说的这句话，她就又心酸又心疼。所以这一次，哪怕一百步的九十九步都要她来走，她也要去到他身边，与他儿孙绕膝，相携白头。
这一日，周司宁正在屋子里做荷包，忍冬满面笑的进了屋。
“姑娘，刚收到信儿，迎春和半夏今日抵京。”
周司宁两眼一亮，真是太好了。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算算日子她们也该是要到了。
周司宁身边有四个大丫鬟。迎春沉稳，掌着钥匙和账目；忍冬心细，管着日常一应事务；半夏心粗了些，平素负责跑跑腿和传传话儿；剪秋胆子小，寻常大都在小厨房里钻研吃食。年前周宴清匆忙前往旧都接人，又为了赶上年节，周司宁便带了忍冬和剪秋轻装随行。留了迎春和半夏收拢一应物什善后徐行。
周司宁问道：“现下行到哪里了？”
忍冬：“一大早从通城出发，算算时间，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抵京了。”
“走，咱们去城门口迎迎。”周司宁欢快的起身，一边往外走边又道：“迎春喜欢望江楼的扣菜，半夏爱吃味芳斋的点心，还有醉心楼的酱鸭，吩咐人去备一下，另外让剪秋置办一桌席面，咱们今天晚上好好聚一聚。”
忍冬一一应下，主仆二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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