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廖立稍作耽搁,待进入相府时正好遇到神色沉重的黄权。
黄权行走时似乎也在思考,直接绕开蒋琬、廖立二人。
这让正要施礼的蒋琬二人一愣,又见黄权步履匆疾,也就相互狐疑看一眼,都是不知缘由,又一起去见诸葛亮。
偏厅,他们入见诸葛亮时……就黄权离去这短短的一阵时间里,诸葛亮又拿起一卷公文沉心阅读。
相对于纸张来说,廉价、坚实的竹简迟迟没有被彻底淘汰;或许也有某些情怀因素在其中,反正一些地处偏远、经济匮乏的县邑、乡邑还在使用竹简。他们递交到中枢的奏疏,自然也书写在竹简上。
蒋琬心有默契,静静等候不愿打扰,否则思绪一断,又要重新整理、衡量这卷公文的信息。
廖立则是无所谓的态度,在廷尉衙署住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论涵养,谁都不缺。
诸葛亮思索透彻,伸手捉笔时才对蒋琬、廖立微微颔首似在陪笑道歉,就在他书写批示时,蒋琬、廖立才入内就坐,等待谈话。
蒋琬眉宇不时皱着,有浓浓的厌倦之色,显然是在为刚才胡氏引发的争论而头疼。
廖立也在思索,只是他手里攥着一串二十四颗鲜红珊瑚珠手链,正把玩手链珊瑚珠子之余考虑这桩事情。
廷尉卿刘琰追随先帝以来,与糜竺、简雍并列,比孙乾、伊籍这两名策士还要高一些。
能跟着先帝周旋天下、熬到绝地反攻的老臣,绝大多数都性格坚韧。
刘琰就是如此,喜欢高谈阔论、分析局势;先帝时期,是典型的清贵闲职,不接触重要实权职务。
不是刘琰不能做事,而是刘琰强势……性格这种东西,越是脱离实际的人,就越是要强,不会注意进退之间的尺寸。
作为一个策士、谋士,刘琰是合格的,能提供各种方案。
若是去负责实际的事情,是个注重结果,不在意过程的人。
对于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阻力……刘琰这种人的看法普遍冷酷,该处理就处理,很是酷烈。
原因简单,刘琰要做的事情,肯定是他眼中认为很有必要、是符合实施需求、是正确的事情……一切存在的阻力,自然是错的。
对待错误的根源,自然要连根拔起,大刀阔斧的处理。
就因为这种性格,先帝将刘琰养在身边,以免刘琰做事时把别人撞得伤筋断骨,也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可朝野形势变化多端,前后两次公卿大员发生变动。
朝中实在是没人了,只能把刘琰推上去,做一个廷尉卿。
廷尉卿只负责廷尉府内的审案……审案是府内掾属的职责,援引法律条例可以咨询治书御史。一切按着律法办事,刘琰也不是违法乱纪的人,廷尉府又没有主动抓人、立案、搞事情的权柄。
不管怎么看,廷尉府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刘琰是被关在廷尉府里。
料想再有变故,也不会让刘琰的坏脾气把事情搞砸。
现在看来,廷尉府的公务的确很稳妥,没有妨碍政务运转;可刘琰的私事,却把一切都毁了。
廖立沉吟时抬手抚须,只觉得毁的好,毁的妙。
此刻唯有静静等候,看蒋琬怎么说,看丞相怎么处理。
反正自己已经给胡氏的狂乱行为定性,就看刘琰敢不敢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把胡氏打死。
胡氏也是有娘家人的,引发舆论焦点后,就突然死了……娘家人肯定要讨一个公道。
最起码,要洗清胡氏身上的冤屈,不然牵连家族后,胡氏子弟、女眷头都抬不起,自然不可能正常发展。
胡氏若活着,城里城外风言风语,胡氏娘家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胡氏若因疯病而暴毙,死无对证,又亡者为大……胡氏家族自然要跳出来,争取洗掉身上的污水。
可这事情怎么洗?
这是洗不干净的,从正月中旬就有相关流言、议论,再到胡氏感染疯病这类说辞,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
一条劲爆的流言如果只有一种说法,那生命周期是很短的。
可如果有两种说法,让市井之间有了辩论的依据……正所谓理不辨不明,慢慢的争论,作为涉事人之一的皇帝,身上又怎可能干净?
哪怕胡氏是清白的,从刘琰用私刑将她驱逐出门开始,那她就很难再洗干净。
连带着,太后、皇帝、其他入宫的公卿女眷的清白……都跟着受到污染。
是的,从刘琰殴打胡氏,向胡氏宣泄愤怒情绪之时,刘琰就深深得罪了太后、皇帝、公卿重臣的女眷。
如果没有意外,刘琰死定了。
可现在,自己就是意外,只要刘琰肯配合把事情进一步扩大,那刘琰就是安全的。
堂堂当朝廷尉卿,哪怕丞相、皇帝、朝中公卿都想弄死……可该走的程序要走,三恪家族的意见尤为重要,其中一家卡一下,那刘琰的生命就能保住。
保住命,等待风声过去,到那时候杀不杀刘琰,或者处理刘琰……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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