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司哲，你跳下来！”
宽敞的庭院，硕大的梧桐，奶声奶气的人影，还有回不去的时光。
“我不敢跳！南南，太高了！”
小男孩死死抱着梧桐的枝干，双腿蜷缩，瑟瑟发抖。
“你走吧，别管我了，小心大舅舅罚你。”
南郁小手一摊：“你以为我是你呀！老是欺负宴阳星阑，大舅舅才不会罚我！”
说罢又是高声叫喊：“付司哲你到底跳不跳啊！”
“不要！我死也不会跳的！”
“那你就得挂上面挂一个晚上了！”
“挂吧挂吧！”付司哲瘪嘴，“挂一个晚上老子也不会跳的！”
南郁叹气：“随便你！”
……
空荡的走廊，无人的楼道。
啜泣声隐隐约约，她哭得很厉害。
“南南，别哭了，表姑一定会没事的。”
南郁把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抖得更厉害：“他们说，他们说，妈妈会死……”
年纪小的孩子又怎么会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
付司哲蹲到她身边：“什么叫‘死’呢？”
泪珠在睫上凝结，她哽咽着：“妈妈说，死，死就是，她没办法再陪着我了，她再也没办法看着我长大，也没办法给我讲故事，我再也找不到她了……付司哲，我不想要她死……”
因为悲伤，她的额上被捂出了薄薄的汗，鼻尖和眼睛都染成了湿意的红。
小小的手捏住了她红扑扑的脸蛋，小大人般的安慰着：
“傻南南，表姑陪不了你了，我就陪着你，她没办法看着你长大，我就替她看着，我也可以给你讲故事，总之……我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
南南，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真的有一天，我不在了，也会有另一个人，履行我的诺言……
——但是，除此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左鹿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什么……事？”
付司哲慢慢仰起头，广场亮如白昼，星空寥落。
“我要你永远陪着南郁。”
这是左鹿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认真的眼神，仰视苍穹，似虔诚地许下某个心愿。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子的，说不定明天我就会离开，但是，有一件事是死亡也不能带走的，那是我对南郁的承诺……”
“所以……”他说，“如果我不在了，请你，替我好好陪着她……”
“她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女孩，她以前喜欢笑，也喜欢哭，最讨厌别人关注她，也讨厌没人搭理她……”
说着，付司哲忽然笑起来：“她是不是一个超级矛盾的姑娘？”
左鹿被他的笑迷住了：“她是你放不下的姑娘……”
她曾经看了一本书，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它说：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它就像花一样，如果你喜欢一朵长在某颗星球上的花，那夜里看向星空的时候，就会很温馨。
就像此刻，她仰头看着面前的男孩，他就是她心中的那朵花。
那么，他对南郁的情感，一定……和她差不多吧……
所以，这个要求，她也会做到，只是……
“付司哲！”
他低头应声，领口却被小丫头拉扯，突然的力道迫使他身体倾斜，软唇抵在耳畔，声音依旧甜腻：
“不要轻易离开啊……”
请你不要轻易离开，这是一个叫左鹿的女孩在新年到来的前一秒，对大地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
可惜，大地并没有听到。
他，失约了。
……
“付司……哲。”
她的脸被擦伤，腿也骨折了，雨水冲刷着伤口，是火辣辣的疼。
可现在都不再重要了，她喊着那个男孩的名字，然而，那个她唤之即来的人，这一次，再也没有过来……
“付司哲！”
还是没有人回应。
没关系，南郁胡乱用袖口擦掉糊住眼睛的雨水，她吃力地撑手站起来，鞋子掉落，积水没过脚踝，鲜红印染了地面……
没关系，付司哲，这一次，她主动过来就好了啊……
他流了很多血，眼眸也被血色浸染不再清澈，腹上的伤口还有汽车前照灯的碎片，他的生命随着雨水的冲刷而流失。
南郁跪到他身旁，用手托起他的脑袋，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付司哲……”
他想说话，可每一次张嘴，都只有血水在翻涌。
别哭啊，南南……
她死死咬住下唇，无声地摇头，却庆幸着大雨，让他看不到她眼底的悲伤。
“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付司哲，我，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说着，南郁从身上摸索出手机，颤抖的指尖差点连屏幕解锁都做不到。
电话很快接通，她尽量保持口齿清晰。
“这里是，香榭大道335号别墅区，这里出车祸了……”
“一个男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快点过来！”
“我求求你们……来救他……”
怀里的身体已经没有刚才暖和了，南郁真的好害怕，这种即将失去所有的感觉似曾相识到让她恐慌。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敢停下。
他在听，却没办法回应。
“你说过，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付司哲，我不允许你食言，不允许！”
我知道，我一直遵守着……
“你说，你要带我去看摄影展的呀……我还没有看到你的照片……”
可能，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还有……你要代替妈妈守着我长大的……”
这个，也做不到了吧，沐辞，会替我吗？
“付司哲！”
我在，南南，我也好想，一直都在……我好想好想……再一次……
血迹斑驳的手慢慢举起，像曾经做了许多回那样，掐了掐她的脸颊，可惜，这回，他没能看到被掐的地方红起……
手臂垂落，激起了水花。
他的身体……彻底冷了。
“付司哲？”
她看向怀里的人，那双爱笑的眼睛，总是欠揍的脸，不屑的神情，还有……独属于这个少年的阳光……全部都消散了。
消散在了，大雨磅礴的这一天……
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老天，你也，是在为他哭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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