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坐在实验台上，叼着绿豆雪糕，边吸溜边晃腿：“楚宣刚来这边任教，脸皮薄没架子，但是时间观念很强，我在学校跟了他一天，那行程排的叫一个满满当当！”
“不急。”程诺收了碳素笔，将画本往桌上一撂，“给点时间让我们的楚教授适应新环境吧，只有他对这个环境彻底放松，我们才能有机可乘。”
“他的适应力比我弱吗？他会需要多久？”丫头将雪糕三下五除二啃完，还有津津有味地咬着木棍。
“楚宣是个书呆子，要适应新环境的话，少说得半年。”
“这么久？！”丫头烦躁地挠眉毛，“我都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每一样都吸引着她，而离她最近的，则是程诺刚刚放下的画册。
她探过身子去看，寥寥几笔，勾勒的竟是自己。她眼睛登时亮了几分：“老师，我好看吗？”
“嗯。”程诺看她的神情很专注。
“太好了！”丫头高兴地跳下地，“我室友也很好看，好多人都喜欢她！”
说着，她又低下头，手指搅着手指，半是撒娇半是试探，却又带着明晃晃的恃宠而骄：“老师，我真的不可以交朋友吗？”
“……”
“我们住在一起，一间房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
“我要整天整天都不和她说话的话，我会憋死的！”
“老师？”
“……”
那天程诺没有答应，但对于古灵精怪的丫头而言，老师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她在他耳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起她室友“云夏”，从她们每天说了什么话，到她们在上课路上一起见了什么人，从长相到性格，从“我室友”到“小云夏”……
隔着两年光景，隔着死生之别，时小寒从他们的对话里拼凑出一个外表飞扬跋扈内里沉静如水的姑娘，她和两年前的时小寒完美互补。
不死程序无法复刻，身为世间唯一能够丕老不死的蜡像人，程诺却始终未能攻破这永生秘诀。
那些和桑田一样的“试验品”，无不为此而生。
最初，程诺试图通过让意识不断寄生来使思想本体达到永恒，但试验在进行到桑田那里就中断了。而后他亲手制作了时小寒，对于不死程序也回到最开始的念头：拿到楚家后人世代看管的程序密令，解除复刻限制。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程诺从未真正盗取密令，却又偏偏在这个候让时小寒去做，程诺是这样回答的：“现在的楚家后人，不配姓楚，更不配我亲自动手。”
“可是老师，我接触过楚宣，他不是坏人。”
同样叼着雪糕，丫头却不再大咧咧地坐在桌上甩腿，而是慵懒倚着墙，探究地盯着程诺。
这段时间——时小寒并不能判断出到底过了多久——但是原先那丫头眼底的空白已经被诸多经历所填补，她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并且在挑衅程诺。
程诺：“人看事物都是有多面性的，也许他在你眼里不算坏人，但是对于我而言，他什么也不算。”
“老师。”丫头撅起嘴，盯着程诺好半晌，又在他面前走了几个来回，才斟酌说：“您是不是，感受不到人类的情感？”
“……”程诺似乎有瞬间的犹疑，不过他剖析起自己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确定：“是的。”
丫头略带怜悯地叹了声：“老师的温柔耐心也都是模仿来的呀！可就算如此，您也不愿意模仿成一个善良的人吗？”
“你知道了？”
程诺迎着丫头陡然转冷的刺刀般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反倒是因为她的第一次“反抗”，他产生出难以言说的兴奋。
这种怪异的兴奋让他慢慢笑起来。
丫头没有在意，或者是她发现了却还读不懂，她只是怔怔摸着自己的脸：“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那个人类是老师您杀的之前，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尊敬相信老师。”
“如果你查出来是我，会怎么做？”
丫头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了，像是没料到程诺会突然这么问。
程诺将手腕袖口解开，露出结实有力的半截手臂，动作优雅地像是下一秒就会邀请对面的姑娘赏脸共舞，而他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轻缓低沉：“一个给予你肉体、生命、异能的人，如果是个恶魔，你会代替正义杀了他吗？”
“……”
后面的话时小寒听不清了，丫头已经走出光影外，程诺独自在原地似笑非笑。
有什么在干扰着他们？
时小寒突然头痛欲裂，竟险些被迫从断指的意识抽离出来，苏辞声音适时响起：“小寒？小寒？”
“我在。”
“空间开始变得很不稳定，是不是有什么人发现了？”
割裂空间是由异能强行劈开的，没有暗道机关，寻常人类应该不会意外发现。这个时候，是哪位蜡像人要强行闯入？
时小寒：“再等等。”
“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你知道断指在空间的具体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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