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成亲那年,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支水绿色的碧玉簪子。
他当时也是这般,拿着簪子在她发间比划,傻笑着说要让她做全龙台最漂亮的新娘子。
“嗯,是......是挺好看的。”
她低声应着,声音有些发颤,连忙低下头,假装仔细抚摸布料的质地,掩饰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最终,朱冉不顾叶婉贞“太贵了”的阻拦,执意买下了那匹水绿软烟罗,又挑了一匹寻常些的棉布,说是给她做几件贴身的里衣。
付钱时,他掏钱袋的动作干脆利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从市集回来,已近午时。
朱冉将买来的东西放好,竟挽起袖子,对叶婉贞笑道:“今日这顿午饭,我来给你露一手!让你也尝尝为夫的手艺!”
叶婉贞惊讶地看着他。
朱冉是会做饭的,早年军旅生涯,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朱冉还当过火头军。
但自成亲后,尤其是叶婉贞操持家务井井有条之后,他便很少再下厨了。偶尔为之,也多是在年节或是她身体不适时。
“你......行吗?”叶婉贞有些怀疑,更多的是心疼,“还是我来吧,你歇着。”
“怎么不行?”朱冉一扬眉毛,故作不满。
“瞧不起为夫?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钻进了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灶房。
叶婉贞站在灶房门口,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在灶台前有些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忙碌着。
生火、洗菜、切肉......动作虽不如她熟练,却一丝不苟。他记得她爱吃清淡,特意少放了油盐;记得她不喜欢吃姜,细心地挑出了姜片。
烟火气缭绕中,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
这一幕,何其熟悉?
仿佛回到了他们刚拥有这个小院的时候,那时家境清贫,他却总爱在休沐日挤进这小灶房,说要给她改善伙食。
两人常常因为抢着干活而笑闹成一团,小小的灶房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而如今,灶房里依旧有烟火气,依旧是他忙碌的身影,她却只能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心中充满了物是人非的悲凉。她走上前,默默拿起一旁的青菜,帮他清洗。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契地配合着,仿佛回到了那些最简单、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往日的甜蜜,而是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静默与哀伤。
简单的午饭过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进小院。
朱冉搬了两张旧竹椅放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拉着叶婉贞一起坐下。
“婉贞,你看......”
朱冉指着槐树上新发的嫩绿芽苞,语气带着几分闲适。
“春天真的来了。我记得......咱们刚搬进这院子那年春天,这棵树也是这么发芽的。那时候,你就坐在这儿,给我缝衣服,我在旁边练拳......”
叶婉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嫩芽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是啊,那年春天,他们刚刚拥有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家,虽然贫寒,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她缝衣,他练拳,偶尔相视一笑,便是人间至味。
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有些游离。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心底的无力与悲伤。
朱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叶婉贞没有挣脱,反而微微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
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而灼热,却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温暖,她还能拥有多久?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将两人包裹在一个看似温馨、实则充满暗流与诀别意味的泡沫里。
夕阳西下,暮色渐浓。
叶婉贞起身,准备做晚饭。朱冉却拦住了她。
“今日就别忙了,我去巷口那家熟食铺子切点卤味,再打一壶酒回来。咱们......喝一卮。”
叶婉贞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紧。
喝酒......在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意义。
定情那晚,他便是带着一壶劣酒,在她家破旧的后门外,红着脸向她表白。
成亲那晚,交卮酒的味道,她至今记得。每一次重要的时刻,似乎都少不了酒的见证。
而今日这酒......又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朱冉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卤肉和猪头肉,还有一壶散发着醇香的老酒。
叶婉贞摆好碗筷,两人对坐在那张用了多年、边缘已有些磨损的小方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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