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毫无偏袒地照耀着祭祀广场的每一寸土地,照亮了焦黑的沟壑,也照亮了瓦砾间顽强的新绿。风轻柔了许多,带着泥土与嫩芽的气息,卷走了最后一丝血腥与焦糊。
在阿禾的搀扶下,陈芸缓缓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清冽如初融的雪水,扫过前方聚集的人群。
阿禾站在她身侧,一手稳稳地扶着她,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按压着自己胸前的伤处,眉头因疼痛而轻蹙,但他的眼神始终坚定地落在陈芸身上,仿佛她就是他此刻全部的支撑与重心。
幸存的村民们,约莫百余人,大多老弱妇孺,青壮年寥寥无几,此刻都已默默聚拢到了广场边缘,或近或远地围成一个松散的半圆。他们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伤病,以及洗刷不去的恐惧与迷茫的痕迹。他们望着被阿禾搀扶着的陈芸,眼神复杂难言,敬畏、感激、愧疚、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却无一人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这位改变了他们命运、也终结了一个时代的存在,给出最终的“判决”。
陈芸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些曾对她唾骂、围攻、冷漠旁观的脸,如今大多低垂着,不敢与她对视。她的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怨恨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与净化中沉淀、释然,剩下的,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一丝……对这片土地和新生命最后的人道责任。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淡然与不容置疑的清晰:
“槐荫村的乡亲们。”
简单的称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契约已破,诅咒已除。” 她言简意赅,陈述事实,“你们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人群中炸开,却又迅速被更深的茫然取代。自由了,然后呢?
“脚下的土地,”陈芸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脚边一株刚探头的嫩芽,“被强行索取、扭曲了百年,需要漫长的休养生息。”
她的目光再次抬起,看向众人:“但它不会再主动伤害你们。束缚你们的‘鬼墙’已不复存在,那些被迫施加于你们身上的病痛根源,也已随污秽一同宣泄。”
停顿了一下,她给出了选择,语气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愿意留下的人,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在这片刚刚干净的土地上,重新开始,重建家园。”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残破的房屋,看向更远处山林间萌发的新绿。重建,意味着艰难的拓荒,意味着要从头开始,与这片需要恢复生机的土地相依为命。
“想要离开的人,”她抬起手,指向村口那条清晰蜿蜒、伸向山外的路,“山路已通,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你们可以带着还剩下的东西,去山外寻找新的活路。”
离开,意味着抛弃这片祖辈生活的土地,也意味着抛弃过往的罪孽与阴影,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可能同样艰难的外部世界。
两个选择,清晰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没有强迫,没有引导,只有陈述。
陈芸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了些,扫过人群,声音里多了一丝斩钉截铁的明确:
“我与李家的恩怨,与这村庄百年的罪孽,到今天,已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不会追究你们任何人的过往。”
此言一出,人群中明显传来一阵松气的声音,许多人紧绷的肩膀垮塌下去,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庆幸。
“但是,”陈芸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混淆的疏离,“我也不会留下来,做你们的‘守护神’。”
“我不是山神,也不是新的统治者。我只是陈芸。”
“我的路,不在这里。”
她的目光与身边的阿禾短暂交汇,阿禾微微点头,眼中是全然的支持与了然。
话已说尽。陈芸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幸存者,等待着他们消化这信息,做出自己的抉择。
广场上,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脸上充满了挣扎与犹豫。留下?面对废墟和需要休养的土地,前路艰辛,且过往的记忆如影随形。离开?故土难离,对外界的恐惧,以及对这片刚刚获得“自由”的土地一丝微弱的、属于“家”的眷恋……
未来何去何从,这个沉重而现实的问题,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需要他们自己,用接下来的时间与勇气,去做出最终的决定。
没有答案,只有选择。
以及,阳光下,这片刚刚开始喘息的土地,那漫长复苏之路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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