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者号出发后的第七天，太阳系舰队开始了归途的最后一段航程。
三艘方舟组成的编队在超空间通道中平稳航行，像是三条并肩遨游的巨鲸。
希望号居前，探索号和裁决号舰队分列两侧，它们的引擎频率已经完美同步，在时空中荡开的涟漪和谐得像一首交响乐。
林默坐在希望号舰桥的指挥席上，面前展开的是太阳系的实时星图。
那个熟悉的星系正在一点点放大——木星的条纹、土星的光环、火星的锈红色表面，还有……那颗蔚蓝色的行星。
地球。
即使只是在屏幕上看到，即使知道那里早已不适合居住，但那依然是故乡。是人类文明的摇篮，是所有冬眠者记忆深处最后的温暖。
“预计抵达地球轨道还有六小时。”苏琳在领航员位置上报告，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克制着的激动，
“所有冬眠复苏舱已经就绪，地面基地重建计划加载完毕。根据探索号的环境改造技术，我们可以在五年内让地球重新变得适宜居住。”
五年。
对宇宙尺度来说只是一瞬，但对流浪万年的人类来说，是归家的承诺。
林默点了点头，但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在星图上。他的意识一部分在监控舰队的航行状态，另一部分却在关注着另一个方向——宇宙坟场。
先驱者号应该在二十四小时前抵达预定侦察位置，但至今没有传回常规状态报告。赵大力出发前承诺每十二小时发送一次加密脉冲信号，但已经错过了两次。
这不对劲。
“还没有先驱者号的消息吗？”林默问。
通讯官摇头：“所有频段静默。但探测器没有捕捉到爆炸或能量异常的迹象，他们可能只是进入了某种信号屏蔽区域。”
秦教授从科学站转过身：“宇宙坟场边缘的时空结构本就异常，信号屏蔽是正常的。我们应该担心的是他们传回信号——那意味着遇到了需要紧急通讯的突发状况。”
这话有道理，但林默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
自从离开前哨站系统后，他脑海中那片黑暗的景象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不再是梦中，而是清醒时也会突然闪现的碎片：黑暗边缘的细微结构，那种仿佛有意识的蠕动，还有……最近新增的细节——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观察”这个方向。
就像现在，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林默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秩序裁决之力在体内缓慢流转，试图隔绝这种非物理层面的感知。
但效果有限，那种感觉像是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而非来自外部的侵扰。
“指挥官？”苏琳注意到他的异样。
“我没事。”林默说，转移话题，“让各舰做好脱离超空间准备。按照预定计划，希望号驻留地球轨道，探索号前往火星轨道建立科研中心，裁决号舰队部署在小行星带警戒阵位。”
命令被迅速传达。
舰队开始减速，超空间通道的流光壁逐渐变得透明，现实宇宙的星光从前方透入。太阳的光辉首先出现，然后是内行星的轨迹，最后——
地球。
它就在那里，在舷窗外缓缓旋转。蓝色的海洋，白色的云层，褐色的陆地。
虽然大气层比记忆影像中稀薄了许多，两极冰盖大幅退缩，大陆板块上能看到明显的生态崩溃痕迹，但那依然是地球。
舰桥上，许多工作人员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有些人开始低声啜泣。对这些冬眠者来说，离开不过是昨天的事，而归家却已是沧海桑田。
“扫描结果显示，北美大陆东岸的原冬眠基地遗址结构完整。”传感器官报告，声音有些哽咽，“辐射水平安全，大气成分可通过技术手段调整。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家。
这个字在舰桥中回荡，带着万年的重量。
但林默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他的意识深处，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几乎产生生理性的刺痛。他站起身，走向舷窗，试图用视觉确认那只是错觉。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舷窗玻璃的瞬间——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全舰。
不是常规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接收警报。
“接收到跨空间超光速信号！”通讯官的声音几乎在尖叫，“来源方向……宇宙坟场区域！编码格式……上古文明最高优先级加密！”
“解码！”林默转身冲回指挥席。
“正在尝试……信号强度极不稳定……有严重干扰……”
主屏幕上，雪花般的噪点中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画面。那是一个陌生的舰桥，风格明显是上古文明设计，但破败不堪，到处是紧急维修的痕迹和战斗损伤。
画面中央，一个身穿破损银色战甲的身影正在对着通讯设备嘶吼。
“……这里是‘守护者’遗族……重复，这里是‘守护者’遗族舰队……我们坚守着最后的‘灯塔’……”
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强烈的静电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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