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夜的寒意似乎还黏在骨缝里,但基地恒温的空气和腿上已然愈合、只余一道浅粉印记的伤口,都在提醒顾星澜,那场生死一线的伏击已是过去。
乙级权限让她拥有了更独立的休息间和接入内部网络的终端,她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对“蚀”能和相关案件的资料检索中,试图捋清那件汉代彩绘陶俑背后错综复杂的线。
官方资料库浩瀚如烟,核心内容依旧对她屏蔽,但零散的信息已足够拼凑出“蚀”能的危险轮廓。
她看到“沙狐”使用的黑色骨片被归类为“蚀能媒介”,使用者往往不得善终;也看到不同“异常”物品的能量特性被细致划分。然而,“沙狐”的上家、陶俑的最终流向、与前世帛书的关联,依旧迷雾重重。
这天,她刚结束一段枯燥的文献阅读,准备去训练场活动一下恢复不久的左腿,内部通讯器响了,是周影。
“顾星澜,江队让你来一下器械保养室。”
器械保养室?顾星澜有些意外,那不是江听砚常待的地方。她依言前往。
保养室里弥漫着枪油和金属清洁剂的味道。江听砚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长条桌前,正低头专注地拆卸保养着一把造型流畅、带有能量导流槽的手枪部件。
他脱去了常穿的冲锋衣,只着一件深灰色战术T恤,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肩背线条。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零件的擦拭、上油、复位都精准得如同机械,带着一种独特的、沉静的力量感。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旁边柜子里,第三格,有一套通用工具,拿过来。”
顾星澜依言打开柜子,找到那套工具,走到他身边放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操作。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在非战斗状态下观察他。
他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专注,长睫在冷白的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线紧抿,整个人像一尊精心雕琢的、没有多余情绪的石像。
“腿怎么样了?”他突然问,声音依旧平淡,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顾星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已经好了,不影响活动。”
“嗯。”他应了一声,拿起一个细小的弹簧,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安装回去,“Lv.2的境界稳固了?”
“差不多了。”顾星澜回答,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操作着精密部件的手指上,那双手既能掀起狂暴的金属风暴,也能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
“沙漠里最后那一下,地脉能量反冲不小。”他安装好最后一个部件,将手枪“咔哒”一声合拢,拿起一块软布,开始擦拭枪身,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力量提升是好事,但要懂得驾驭,尤其是借来的力量。根基不稳,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这话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告诫,但顾星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他在关心她的修炼情况?
“我明白。最近一直在做控制训练,没有再强行引动地脉。”她老实回答。
江听砚擦拭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看透人心。“你的能力很特殊,感知方面尤其敏锐。这是优势,但也容易让你成为某些存在的目标。”
他没明说“某些存在”是什么,但顾星澜知道,指的是“蚀”能背后那些看不见的黑手。
“我会小心。”她低声道。
这时,周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头儿,陶俑残骸的能量溯源分析初步结果出来了。”
江听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眉头渐渐蹙紧。顾星澜也忍不住投去关注的目光。
“能量构成复杂,除了‘蚀’能和墓葬死气、地脉杂气,还发现了一种极其隐蔽的幽蓝色能量印记,疑似外部标记,具备追踪或触发特性。”
周影简练地汇报,“来源无法追踪,标记在陶俑爆炸时已近乎消散。技术部门判断,施加此标记者,对能量的操控精度极高。”
分析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这个发现意味着,沙漠里摧毁的陶俑可能只是一个被投放出来的“探路石”或者“信号器”,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更深的水下。
江听砚放下文件,眼神冷冽:“惊蛇了。”
他看向顾星澜和周影:“对手比我们想的更狡猾。接下来的行动,必须调整策略。”他的目光在顾星澜脸上停留片刻,“你的感应能力至关重要,但也要做好应对更复杂局面的准备。对手可能已经注意到你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顾星澜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重量。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心中却更加警惕。
“加强对黑市和国际地下拍卖市场的监控,‘沙狐’团伙的审讯抓紧。”江听砚对周影下达指令,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对顾星澜道,
“基地新到了一批适应不同环境的作战服和辅助装备,你去装备库找老王,让他帮你量身调整一套。海上行动,装备很重要。”
海上行动?他已经开始为可能的公海任务做准备了?而且……他记得她可能需要新的装备?
“好,我这就去。”顾星澜应下。
离开保养室,走在基地明亮的通道里,顾星澜的心情有些复杂。江听砚的态度依旧算不上温和,甚至有些冷硬。
但他会在保养器械时随口询问她的伤势和修炼,会提醒她力量的驾驭,会考虑到她后续任务的装备需求……这些细微之处,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不是感激,也不是畏惧,更像是一种……被纳入某种保护范围内的、带着距离感的认可。
走到装备库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保养室的方向。门已经关上,那个冷硬挺拔的身影被隔绝在内。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装备库的门。无论如何,提升自己,应对接下来的风浪,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而某些悄然变化的东西,或许,需要时间和更多的并肩作战来慢慢厘清。
陶俑的余波未平,暗流已指向更深的海域。
而人与人之间无声的关切,如同深海中的微光,虽不明亮,却悄然指引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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