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第二日,薄雾如纱,笼罩着连绵的皇家猎场。沉寂了一夜的猎场,随着号角长鸣,骤然苏醒,沸腾起来。文武百官身着劲装,携着家眷子弟,骑着各色高头骏马,如潮水般涌入猎场,一时间马蹄声如急雨,呼喝声、笑语声、弓弦震动声交织成一片喧腾的乐章。
景帝一身赤黄骑射服,端坐御马之上,精神矍铄,兴致极高。他挽起那张象征着皇权的犀角宝雕弓,弓弦响处,一只惊起的雄鹿应声而倒,箭矢正中其颈。顿时,满场喝彩声如雷动,山呼万岁。景帝抚须微笑,目光扫过臣子,尽是帝王巡狩的雍容与自得。
太子萧景琰身着玄色骑装,沉默地陪侍在景帝身侧。他面容沉静,随着众人向景帝道贺,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不时地、极快地掠过西侧那片幽深茂密、光线晦暗的黑松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似在计算着时辰。
另一边,曹稔并未参与驰射。她只带着两名心腹女官,骑着温顺的牝马,看似漫不经心地在猎场边缘林木稀疏处缓缓游走,时而指点远处风景,时而低头细语。唯有格外敏锐之人,方能察觉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始终在看似不经意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人群外围、林地边缘的任何异样动静,握着缰绳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触碰到怀中那枚冰冷坚硬的暗卫令牌。
午时刚过,大部分人马正在休整或用膳。突然,一阵急促到凌乱的马蹄声,猛地从黑松林方向炸响!只见一名御林军士兵盔歪甲斜,伏在马背上拼命冲出树林,脸上带着惊惶,声嘶力竭地喊道:“陛下!太子殿下!不好了!黑松林里……发现大批刺客!”
这一声呼喊,如同冰水泼入沸油。景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为震惊与怒色,他猛地坐直身体,右手扬起,就要下令身边禁军前往围剿镇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萧景琰已然大步上前,挡在御驾之前,抱拳躬身,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周围的骚动:“父皇勿慌!为防不测,儿臣早已暗中布置妥当,于林内设下伏兵。此等宵小,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其言,黑松林深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剧烈撞击的铿锵声轰然爆发,直冲云霄,惊起林鸟无数,显然里面已经爆发了激烈无比的战斗。
曹稔闻声,眼中锐光一闪,一直绷着的弦骤然拉紧。她猛地一拉缰绳,胯下坐骑长嘶一声,原地人立而起。“驾!”她清喝一声,不再掩饰,调转马头,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杀声震天的黑松林方向疾驰而去,将那句“大人!危险!”的惊呼远远抛在身后。
“无妨!你二人随后接应!”风声呼啸中,她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手中已紧紧握住了那枚令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有预感,真相与危机,皆在那片密林之中。
策马冲进黑松林,光线骤然昏暗。林中早已乱作一团,景象惨烈。身着明光铠的御林军士兵正与数十名黑衣蒙面的刺客混战厮杀。刀光剑影纵横交错,血肉横飞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怒吼与惨呼。这些黑衣刺客身形矫捷,出手狠辣精准,相互间颇有配合,全然不惧生死,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曹稔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混乱的战局,瞬间便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大人!他此刻虽也是一身黑衣,蒙着面,但那身形体态和惯用的剑招,曹稔绝不会认错。只见他一剑刺穿一名御林军士兵的肩胛,正要拔剑再刺。
曹稔心中冷意与怒意同时升腾,果然是他!她自马背上翩然跃下,落地无声,同时腰间一道银亮软剑如灵蛇出洞,“锃”地弹射而出,人随剑走,直扑周大人。
“周大人!”软剑如毒蛇吐信,精准地缠上他再次挥出的长剑,曹稔欺近身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冰冷清晰,“你身为朝廷命官,深受皇恩,竟敢勾结废太子余孽,于此秋狩盛典行谋逆之举,就不怕事败之后,诛连九族吗?”
周大人身形剧震,露出的双眼猛地看向曹稔,先是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惶,随即被穷途末路的疯狂与狠厉取代:“曹稔!又是你!屡次坏我大事,今日这黑松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奋力抽剑,两人霎时战在一处。曹稔剑走轻灵,招式诡谲多变,软剑时而如鞭缠绕,时而如针疾刺,专攻关节要穴。周大人武功走刚猛一路,力量沉雄,剑风霸道,一时之间,银光与黑影缠斗不休,难分高下。
就在曹稔全神贯注应对周大人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时,身侧一棵粗大松树后,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倏地闪出,手中淬毒的匕首泛着幽蓝的光,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刺向曹稔后心!
曹稔正值旧力略尽、敏锐直觉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感到背后汗毛倒竖的寒意!她强行拧身,向侧方急闪。嗤啦一声,匕首划破了她身侧衣袍,带走一片布料,冰冷的刃锋几乎贴着她的肌肤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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