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庭院里只剩几盏宫灯摇曳,将石板路映得忽明忽暗。曹稔坐在窗前,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绣着的兰草纹样——这还是去年萧景琰特意让人给她做的,说兰草有“处幽谷而不改其志”的品性,与她很像。可今夜,这纹样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着她的心思。
自打三年前蒙萧景琰搭救,从那桩牵连甚广的冤案里脱身,她便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名为幕僚,实则更像被悉心庇护的晚辈。萧景琰教她读书断案,带她见识朝堂格局,甚至在她因家父旧案暗自垂泪时,还会默默递上一杯热茶,只说“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份恩情,曹稔刻在心里,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能永远做躲在别人羽翼下的雏鸟。
反复斟酌了半宿,天快亮时,曹稔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起身理了理衣襟,将早已写好的辞行信叠好揣进怀里,脚步坚定地朝萧景琰的书房走去。
彼时萧景琰正在批阅公文,见她进来,抬头时眼底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倦意,可看到她手里攥着的信封,那倦意忽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沉静。
“你想离开?”萧景琰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太多情绪,可曹稔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早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将辞行信递上前,腰弯得笔直,语气却格外坦然:“是,公子。”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可眼神却亮得很,“这三年来,公子待曹稔如亲妹,教我辨明是非,更护我免受旁人非议。这份恩情,曹稔就是记一辈子也还不清。可我总想着,雏鸟总得离开鸟巢,才能学会自己展翅,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想起昨夜在灯下反复琢磨的话,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如今我跟着公子学了些本事,也想趁着身子自由,在京城里找个能安身的地方,一边继续历练自己,一边悄悄查探家父当年的案子。这样一来,既能免得旁人说闲话,连累公子的名声,我也能早点学会独当一面。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公子用得着我,曹稔就算赴汤蹈火,也绝不会推辞。”
她说得恳切,每一个字都透着真心。萧景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怯生生、满眼惶恐的样子了,如今她脊背挺直,眼神里藏着韧劲,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三年的庇护,终究是为了让她有一天能勇敢地走向自己的人生。一直把她护在身边,看似安稳,可也像给她套了个无形的笼子,限制了她的脚步。让她出去闯一闯,经些风雨,或许才能把她这块好料子,打磨得更锋利、更耀眼。更何况,一个不直接依附于他的“局外人”,说不定在某些关键时刻,还能帮他看清朝堂上那些藏在暗处的门道。
房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得窗棂轻轻作响。曹稔站在原地,手心渐渐沁出了汗,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她知道,萧景琰的决定,将是她未来人生的新起点。
过了好一会儿,萧景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京城居大不易,人心复杂,凡事都得靠自己。离开了这里,你就再也没有‘萧景琰幕僚’这个身份做倚仗了。”
“民女想清楚了。”曹稔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眼底的光芒更盛,“我知道京城不好待,可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真正长大。我不想永远躲在公子身后,做个只能靠别人保护的人——我想自己站起来,也想有一天,能有本事护着公子,护着那些我想护的人。”
萧景琰看着她眼中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看着那藏不住的独立与自信,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抱着家父的旧案卷宗,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却还是倔强地说“我爹是冤枉的”。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这份倔强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和底气。
他终于放下笔,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叮嘱,也带着几分期许:“准了。听竹苑的院子我给你留着,不管什么时候,你想回来就回来。要是在外头遇到难处,自己解决不了,就去找墨羽——他会帮你。”
“谢公子成全!”曹稔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泛起了泪光,却用力忍着没掉下来。她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比刚才更低,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稳稳落了地。
从书房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庭院的花草上,亮得晃眼。曹稔摸了摸怀里的辞行信,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心里又暖又亮。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要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了——没有了萧景琰的庇护,或许会遇到很多难事儿,可她一点都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而且,她终于有机会,靠自己的双手,去追寻想要的答案,去活成自己期待的样子。
回到静院,曹稔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箱子,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多少物件,几件常穿的衣服,萧景琰送她的几本书,还有家父留下的那本旧账本——那是她查案的唯一线索。她把东西一件件叠好、放整齐,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每收拾一件,心里对未来的期待就多一分。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为她送别,又像是在为她祝福。曹稔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望向窗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京城的风,她终于要亲自去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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