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如指间沙悄然流逝,曹芸背上的伤终于褪去了狰狞的模样。那道曾深可见骨的疤痕,如今已淡成了一抹浅粉色的印记,像初春时雪水消融后留在梅枝上的痕迹,虽仍能窥见过往的痛楚,却已无碍行动。她每日晨起都会对着铜镜细细查看,指尖拂过那片平滑的肌肤时,心中总会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这道疤,是她重生后挣脱泥沼的勋章,亦是往后行事需步步谨慎的警钟。
这日天还未亮透,窗外的雀鸟刚发出第一声轻啼,曹芸便已醒了。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面色虽仍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晨露的星子,藏着从前从未有过的坚定。秋水端着铜盆进来时,见她已起身,连忙上前笑道:“姐姐今日倒醒得早,许是知道要去墨韵斋,心里记挂着吧?”
曹芸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脸,温声道:“既已领了差事,自然要上心些。”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榻边叠得整齐的衣裙上——那是一套浅青色的丫鬟服饰,料子是上好的软绸,触手光滑细腻,不像从前粗使丫鬟穿的粗布衣裳,磨得皮肤生疼。领口和袖口处还绣着一圈极淡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透着几分雅致。这是夫人院里按例拨给墨韵斋侍女的份例,昨日送来时,秋水捧着衣裳看了许久,眼底满是羡慕。
“姐姐快换上吧,这颜色衬得你肤色都亮了。”秋水说着,便要上前帮忙。曹芸笑着拦住她,自己动手褪去旧衣,换上了新裙。软绸贴在身上,带着一丝微凉的顺滑,让她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细细梳理着及腰的长发。从前做粗使丫鬟时,头发总是随意挽成一个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如今却要仔细打理——墨韵斋是尚书府中权力核心之一,容不得半分邋遢。
她将长发分成三股,娴熟地编出一条整齐的麻花辫,再绕着头顶挽成一个圆髻,用一支素雅的银簪固定。铜镜里的少女,一身浅青衣裙,发髻整洁,虽无珠翠点缀,却自有一番清丽的气质。曹芸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情绪。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不再是那个任人呼来喝去的粗使丫鬟,第一次有机会踏入尚书府真正的核心区域。
“姐姐,准备好了吗?”秋水站在一旁,眼神里既有羡慕,又有掩不住的担忧,“墨韵斋不比下院,那位主子的性子……听说向来冷淡,府里的人都怕他。你去了那里,可得多留心,别再像从前那样吃亏了。”
曹芸回头看向秋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我知道,你放心。往后我在墨韵斋当差,若有机会,定会照拂你。”秋水眼眶一红,点了点头,看着曹芸转身踏出了下院的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曹芸走在石板路上,阳光落在她的肩头,带来一丝暖意,驱散了晨间的微凉。她抬眼望去,远处的庭院飞檐翘角,笼罩在薄雾中,像是一幅水墨画。道路两旁的柳树垂下了嫩绿的枝条,随风轻轻摇曳,偶尔有几片柳叶飘落,落在她的发间。
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几个早起洒扫的下人。他们见到曹芸,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复杂极了,有惊讶,有好奇,有恭敬,也有藏在眼底的嫉妒与不屑。
一个负责修剪花枝的婆子,原本正拿着剪刀修剪月季,见了曹芸,连忙放下剪刀,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两步躬身行礼:“曹姑娘,您这是要去墨韵斋当差吧?真是好福气,能得萧公子看。”
曹芸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不过是领了份差事,谈不上福气。”她知道,这婆子从前见了她,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如今这般恭敬,不过是因为她换了身份,去了墨韵斋当差。
那婆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一个扫地的小厮却拉了拉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别跟她多说了,没看见她如今不一样了吗?”婆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退到了一旁。
曹芸没有理会他们的窃窃私语,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知道,这些下人平日里最是势利,见她从粗使丫鬟一跃成为墨韵斋的侍女,心里定然不平衡。但她不在乎,重生一世,她早已看透了人心的凉薄,与其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不如专注于自己的路。
又走了一段路,迎面走来了两个穿着粉色衣裙的丫鬟,她们是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从前见了曹芸,总是颐指气使。今日见到曹芸,她们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满是探究。
其中一个丫鬟轻哼了一声,对着身边的同伴小声嘀咕:“哼,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贱婢,竟也能去墨韵斋当差,真是瞎了公子的眼。”另一个丫鬟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多说,却还是忍不住朝曹芸翻了个白眼。
曹芸听到了她们的话,指尖微微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刺痛。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她知道,争辩无用,唯有拿出实力,才能让这些人闭嘴。重生以来的种种经历告诉她,软弱只会换来更多的欺凌,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在这深宅大院里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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