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斋的窗棂被厚重的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唯一的光源来自桌案上那盏铜制烛台,跳跃的火光将萧景琰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尊沉默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墨羽领着两个护卫押着兰馨走了进来。兰馨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发髻散乱,原本精致的襦裙沾了不少尘土,她进门时脚步踉跄,眼神里满是惊恐,目光扫过萧景琰时,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寒风裹住了一般。
“萧……萧大人……”兰馨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却被身旁的护卫稳稳架住。她抬起头,看着萧景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跳得如同擂鼓,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这些日子的惶恐——秀珠溺亡的消息、孙嬷嬷阴沉的眼神、还有自己藏在床板下的那包银子,此刻全都涌了上来,压得她快要窒息。
萧景琰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个木盒。墨羽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张写着“兰馨弟兰生,上月初五收到不明银钱三十两”的字条、一缕蓝色的冰绡丝线,还有一个绣着海棠花的荷包——正是当初兰馨塞给秀珠的那个。
“这些东西,你认得吧?”萧景琰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进兰馨的心里。
兰馨的目光落在那个海棠荷包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记得很清楚,这个荷包是孙嬷嬷让她送给秀珠的,里面装着五两银子,孙嬷嬷当时还特意嘱咐她,让她多跟秀珠走动,打探秀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上月十二,也就是秀珠溺亡前一天,你去浆洗房找过她,对吧?”萧景琰继续追问,目光紧紧盯着兰馨的眼睛,“你问她,清洗夫人那件淡蓝色冰绡衣的时候,有没有摸到什么硬硬的东西。秀珠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提到“淡蓝色冰绡衣”,兰馨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我说……我说……秀珠她……她当时确实跟我说,洗衣服的时候,感觉袖子里好像有什么硌人的东西,像是塞了块硬纸片,可她不敢拆开看,也没跟别人说……”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交代着,肩膀一抽一抽的:“是孙嬷嬷让我问的!她前一天找到我,说夫人有件冰绡衣送到浆洗房清洗,让我务必问问秀珠,有没有在衣服里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还说,只要我问出来,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给我弟弟治病……”
萧景琰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落在兰馨耳中,却像是催命的鼓点。“孙嬷嬷知道秀珠摸到了东西后,是什么反应?”
“她……她很慌!”兰馨的声音带着恐惧,仿佛又看到了当时孙嬷嬷的模样,“我把秀珠的话告诉她之后,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都在抖,还问我秀珠有没有拆开看,有没有跟别人说。我说秀珠没敢拆,也只跟我说了,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让我最近别再跟秀珠接触,还把五十两银子给了我,让我封口……”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颤抖着递了过去,布包打开,里面是一锭锭银子,还带着她身上的体温。“这些就是孙嬷嬷给我的银子,我……我不敢花,一直藏在床板下……我真的不知道会出人命啊!”
“不知道?”墨羽上前一步,声音冰冷,“秀珠溺亡的前一天,有人看到孙嬷嬷去了荷花池附近,而你,当天下午也去过浆洗房,还跟秀珠吵了一架。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我没有跟秀珠吵架!”兰馨急忙辩解,眼泪流得更凶了,“我那天去浆洗房,是孙嬷嬷让我去看看秀珠有没有把那件冰绡衣的事告诉别人。我找到秀珠,跟她说让她别乱说话,秀珠还跟我发脾气,说我莫名其妙。我当时很害怕,就赶紧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孙嬷嬷会杀她啊!”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红印。“萧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拿点银子给我弟弟治病,我没想到会害了秀珠……后来我听说秀珠溺亡了,我去找孙嬷嬷,孙嬷嬷只跟我说,秀珠‘留不得了’,还警告我别多问,不然下场就跟秀珠一样……我害怕,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景琰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兰馨,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兰馨的话印证了曹芸的推测——秀珠确实在冰绡衣里发现了秘密,而孙嬷嬷为了掩盖这个秘密,选择了杀人灭口。兰馨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谋杀,但她无疑是孙嬷嬷的帮凶,若不是她将秀珠的发现告诉孙嬷嬷,秀珠或许还活着。
“孙嬷嬷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件冰绡衣里藏的是什么?”萧景琰最后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兰馨摇了摇头,哭得几乎虚脱:“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反复跟我强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不能让曹姑娘和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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