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芸的感官本就比常人敏锐几分,更何况身处尚书府这步步惊心的环境中,她更是时刻绷紧着神经,连风吹草动都不愿放过。近来府中的一些微妙变化,很快就落入了她的眼底,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搅得她心绪难宁。
变化最明显的,是管事张嬷嬷。以往,张嬷嬷总看她不顺眼,仗着自己在府中待得久,动辄就对她呼来喝去——浇花慢了要骂,修剪枝叶不够整齐要骂,甚至有时只是路过,也会故意找茬,说她“丧门星”“克主子”。可最近,张嬷嬷看她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几分不屑,却少了往日的敌意,那些刻薄的辱骂更是没再听过。分配活计时,以往最苦最累的差事——比如天不亮就去清理后院茅厕,或是搬那些装满湿土的重花盆——也很少再落到她头上,反而多了些浇水、修剪花草的轻便活计。有一次,曹芸不小心晚了半刻去领工具,张嬷嬷本已皱起了眉,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发作,可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下次早点来,别磨磨蹭蹭的!”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倒让曹芸多了几分疑心。
起初,曹芸以为是前阵子“命硬克柳姨娘”的传言起了作用,府里人怕沾到她的“晦气”,才刻意减少了与她的冲突。可很快,她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些变化里,藏着一种刻意的“关照”,而非单纯的“躲避”。
那天午后,她被派去后院搬运新到的花肥。沉甸甸的麻袋压在肩上,她却满脑子都是父亲曹明义的漕运案——三年前父亲失踪前,曾提到过“漕运账目有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她至今没查到线索。走神间,脚下突然被一块凸起的青石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踉跄,肩上的麻袋失去平衡,“哗啦”一声往下滑,眼看就要砸在她的脚面上!那麻袋足有几十斤重,若是砸实了,轻则皮肉淤青,重则骨裂,她在府中本就无依无靠,真伤了脚,怕是连生计都成了问题。
曹芸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闭紧了眼。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就在麻袋即将落地的瞬间,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回廊柱子后闪出,一只手稳稳托住了麻袋底部,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那力道沉稳,轻松就将下坠的麻袋稳住,随即缓缓放在了地上。
曹芸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普通护卫服饰的年轻男子站在面前。他个子高大,面容陌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没说话,也没多余的动作,转身就快步离开了,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帮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忙。
可曹芸却在那短暂的对视中,心头一紧。那护卫的眼神太特别了——冷静得像一潭深水,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没有半分寻常护卫的懒散或急躁。更让她起疑的是,后院平时很少有护卫巡逻,他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能精准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类似的“巧合”,后来又发生了几次。有次她去库房领月例的布匹,管事原本总是给她最粗糙的边角料,那次却难得给了她一块完整的细棉布,还笑着说“最近辛苦,给你换块好的”;还有她负责打理的西院花坛,有几次她早上过去,发现前一晚落下的枯枝败叶已经被人清理干净,连杂草都除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提前“帮”了她的忙。
这些变化都太细微了,细微到若是粗心一点,根本不会察觉。可曹芸的心细如发,将这些碎片一一拼凑,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一股力量,正在暗中为她提供便利,保护她的安全。而这股力量的来源,除了那个心思深沉、洞察力惊人的萧景琰,还能有谁?
得知答案的那一刻,曹芸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这份无形的“关照”确实让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不用再应付张嬷嬷的刁难,不用再干那些能累垮人的重活,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查父亲的案子;可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她早已被萧景琰看穿了伪装,彻底纳入了他的视野,处于一种被“观察”甚至“掌控”的状态中。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是他赏识她的能力,想给她一个机会?还是把她当成了一枚有用的棋子,先“养”着,等需要时再利用?又或者,是觉得她知道得太多,先稳住她,再找机会“处理”?
曹芸站在花坛边,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南天竹的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不知道答案,但她清楚,自己必须比以前更小心。萧景琰给的这份“便利”,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许能帮她走出困境,找到父亲失踪的真相;用得不好,只会让她万劫不复。她如今走的路,就像一条刚被拓宽却依旧布满迷雾的小径,每一步都要反复权衡,如履薄冰,容不得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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