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风波并未随夜色散尽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激起的涟漪越发扩散,搅动着京城各方势力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
嬴昭渊当众吐血晕厥,被紧急抬回宫中救治。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二殿下忧心国事,积劳成疾”、“二殿下旧伤复发”、“二殿下被秦将军夫妇气吐血”乃至更耸人听闻的“二殿下可能身患隐疾”等种种揣测流言,甚嚣尘上。
太女嬴昭乾在事发次日便下了严令,封锁消息,严禁宫人议论,并指派了最好的太医日夜看护诊治。对外只称二殿下是偶感风寒,加上连日劳累,引发了旧日箭伤隐痛,需静养一段时日。
然而,那夜在场目睹的贵胄官员众多,即便慑于太女威势不敢明言,私下里的猜测与各种版本的“真相”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秦府,尤其是秦执与宋愿梨,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虽无人敢当面指摘,但那探究、揣度、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却如影随形。
暖梨轩内,气氛凝重如铁。阿执自那夜回府后,便一直沉着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担忧宋愿梨的名声受损,更愤怒于嬴昭渊以如此决绝(甚至不惜自伤)的方式,将一盆脏水泼到他们身上,更隐隐感到,此事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算计。
宋愿梨相对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的疲惫与警惕。她仔细回忆了夜宴上嬴昭渊吐血前后的每一个细节,从他那番“情深义重”的剖白,到酒杯脱手、口喷鲜血、目光最后定格在她身上的刹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巧,太具戏剧性。
“太医诊断如何?”她问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叶绿。
叶绿低声道:“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急火攻心,痰壅气滞,加上箭伤未彻底痊愈,经络受损,才致呕血晕厥。需静养调理,切忌再动情绪。”
“急火攻心……”宋愿梨咀嚼着这个词。是因为她那番“君臣有别,内外分明”的话?还是因为阿执的维护?抑或,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故意诱发旧疾,以博取同情,坐实他们“逼迫”、“气病”皇子的罪名?
“他在宫中养病,我们反而被动。”阿执沉声道,“如今满城风雨,皆说我秦执跋扈,你宋愿梨不贤,才将皇子气得吐血。这污名,怕是一时半刻洗刷不清了。”
“洗刷不清,便不洗刷。”宋愿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道理我们早就明白。与其费力去辩白,不如做我们该做的事。他既然‘病’了,我们便‘探病’。”
“探病?”阿执皱眉,“此刻入宫,不是自投罗网,给人话柄?”
“不是我们入宫。”宋愿梨摇头,“而是以秦府的名义,按礼制,备下探病的药材补品,光明正大地送入宫中,交到太女殿下指定的宫人手中,登记在册。礼数周全,任谁也挑不出错。同时,我会亲笔写一封问候的信函,言辞恳切,表达对殿下病情的关切与祝愿康复之意,同样通过官方渠道递入。信的内容,可请父亲或可靠之人过目,确保滴水不漏。”
阿执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是以退为进,以周全的礼数应对对方的“受害者”姿态,将“逼迫”的指控,转化为“臣子对皇子的关切”。即便外人仍要非议,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无懈可击。
“只是……”阿执仍有疑虑,“他若借机再生事端,比如声称我们送的东西有问题……”
“所以要走官方渠道,由太女的人经手查验。”宋愿梨道,“太女既然下令封锁消息、亲自过问诊治,便是不愿此事闹得不可收拾,影响皇室声誉,甚至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我们按规矩办事,太女自然会权衡。”
阿执沉吟片刻,点头:“好,就依你。我这就去准备。”
秦府探病的药材补品很快备好,皆是上等货色,清单明晰。宋愿梨亲笔所书的问候信函,措辞严谨恭敬,充满对皇室的忠诚与对二殿下病情的忧心,经宋世安看过,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切通过正式途径送入宫中。
此举果然引来一些议论,有人认为秦府是做贼心虚,试图弥补;也有人觉得秦府礼数周全,无可指摘。但无论如何,明面上激烈的指责声浪,因此稍稍平息了些许。
然而,宋愿梨清楚,这仅仅是暂时稳住局面。嬴昭渊以身为饵,布下此局,绝不会仅仅为了败坏他们的名声。他“病”在宫中,远离秦府这个“战场”,反而可能更方便他在暗处操控一切。云墨斋虽歇业,柳文轩称病,胡庸谨慎,北境线索看似中断……但这一切,都可能是暴风雨前的短暂沉寂。
果然,三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柳文轩,于家中书房悬梁自尽!留下遗书一封,自称因在边关轮值时监管不力,导致部分边防舆图誊抄有误,近日被核查发现,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对朝廷与同僚,遂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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