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开夜雾,轻柔地洒在城池的青石板路上,将昨夜残留的硝烟气息渐渐驱散。街道上已不复战时的肃杀,三三两两的百姓挎着竹篮,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墙角的碎石与血迹,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却不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劫后余生的喟叹。
云疏痕与晏惊鸿并肩走在主街上,身上的铠甲尚未卸下,甲胄边缘还沾着未拭去的尘土,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清明。“先去流民安置点看看吧,昨夜赶制的粥棚该开了。”云疏痕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街角那片临时搭建的帐篷区,那里聚集着战时失去居所的百姓。
晏惊鸿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碎影”剑——剑鞘上的血迹已干,凝作深褐色的痕迹。“昨日让李校尉清点过,城中粮仓尚余三成,撑过半月不成问题,但需尽快向邻城调粮,以免后续断供。”她话音刚落,便见前方粥棚处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快步上前,只见一名老妇抱着瘦弱的孩童,正对着分发米粥的士兵低声哀求,孩童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蜡黄,气息微弱。
“怎么回事?”云疏痕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士兵见是他,连忙躬身回话:“将军,这孩子昨夜发了高热,老夫人想多要一碗热粥,可按规矩每人仅限一碗,属下不敢擅作主张。”
老妇闻言,扑通一声跪下身来,浑浊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将军饶命,小儿他……他快撑不住了,求您给口热粥,哪怕一口也好啊!”云疏痕连忙俯身将老妇扶起,目光落在孩童滚烫的额头上,转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去主营取我的药囊来,再传医官过来。”又对士兵道:“往后流民中若有老弱病残,可额外多给一份吃食,记在我的账上。”
晏惊鸿站在一旁,看着云疏痕小心翼翼地将孩童抱进帐篷,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眼底悄然掠过一丝暖意。待医官赶来为孩童诊治,她才走上前,递过一壶水:“忙了一早,先润润喉。”
云疏痕接过水囊,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指尖,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默契地移开目光。他仰头饮了一口,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疲惫:“多谢。安置点的事暂且托付给医官,我们去看看粮仓的调度。”
两人并肩走向城西粮仓,沿途可见工匠们已开始修缮破损的房屋,榫卯相接的声响与百姓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渐渐织成一幅生机盎然的图景。粮仓前,负责调度的官吏正对着账簿发愁,见两人前来,连忙迎了上来:“云将军,晏姑娘,粮仓虽有存粮,但昨日分发流民后,剩余粮食仅够供应军队与百姓十日,邻城的粮商说路途受阻,至少要十日才能运粮过来,这中间的空缺……”
晏惊鸿眉头微蹙,指尖在账簿上轻点:“城西有几处富户,战时曾藏匿粮食,如今城已安定,可派人前去劝说,以平价收购他们的余粮,既解燃眉之急,也不算亏待他们。”云疏痕颔首赞同:“此事交由你处理最为妥当,你行事果决,又知分寸,能避免生出事端。”
晏惊鸿抬眸望他,恰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客套的赞许,只有全然的信任,让她心头微暖,轻声应道:“好。那军队整编之事,便劳烦你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炽热,云疏痕站在校场上,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整理军械。战时扩招的士兵良莠不齐,如今需筛选出精锐编入正规军,其余愿返乡的便发放安家银,不愿离去的则编入民壮,协助城池防卫。李校尉快步走来,递上一份名册:“将军,筛选已毕,共选出三百精锐,民壮也有五百余人,只是……”他欲言又止,目光看向校场角落。
云疏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名黑潮的降兵正蹲在地上,神色惶惶不安。“他们皆是被迫加入黑潮,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昨日战后便跪地请降,求将军给条活路。”李校尉低声道。
云疏痕沉默片刻,走上前。那几名降兵见他过来,吓得连连磕头:“将军饶命!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是黑潮掳掠我们充数的,从未害过一人啊!”云疏痕俯身扶起为首的汉子,沉声道:“既往不咎。若愿留下,便编入民壮,协助修缮城池,按月发饷;若想返乡,即刻便可领取盘缠,归家与亲人团聚。”
汉子愣了愣,随即喜极而泣,连连叩谢。校场上的士兵见此情景,看向云疏痕的目光愈发崇敬。待处理完校场事宜,夕阳已西斜,云疏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主营,刚推开门,便见桌上摆着两碟小菜与一碗温热的米粥,晏惊鸿正坐在桌边,手中翻看着一份文书。
“你还没歇息?”云疏痕有些意外。晏惊鸿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刚处理完富户捐粮的账目,想着你今日奔波,定是没好好吃饭。”她将碗筷推到他面前,“快吃吧,粥还热着。”
云疏痕坐下,拿起筷子,只觉一碗寻常的米粥,竟比山珍海味还要暖胃。两人相对而坐,偶尔低语几句政务,更多时候是沉默的陪伴,却不显尴尬。待他吃完,晏惊鸿起身收拾碗筷,云疏痕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惊鸿,这些日子,多谢你。”
晏惊鸿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们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何须言谢。”她微微一笑,眼中的光芒比窗外的霞光还要明亮,“况且,能与你一同守护这座城池,是我的幸事。”
云疏痕望着她的眼睛,心头微动,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已转身走向门外:“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查看房屋修缮的进度。”话音落下,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清香。
云疏痕坐在桌前,指尖轻抚过桌面残留的温度,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他知道,战后的路还很长,重建城池、安抚民心、禀报圣上,桩桩件件皆是重任,但只要身边有她相伴,便无惧前路风雨。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夜色温柔地笼罩着城池,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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