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江流儿与金山寺法明,孙悟空心中牵挂稍减,却不敢有丝毫耽搁,将遁光催至眼下所能及的极致,日夜兼程,越过西海,横跨南赡部洲,终是入了那西牛贺洲地界。
依照久远记忆中的路径,他驾云穿行于云雾缭绕的灵山秀水之间,寻觅那处与世隔绝的仙境——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然而,越是靠近记忆中的方位,孙悟空的心却越是往下沉。
周遭景致依稀有些旧时模样,山势轮廓尚存,但那充盈天地、滋养万灵的仙家气韵,却淡薄得几乎感知不到。昔日随处可见的灵禽异兽踪迹全无,山涧流泉也失了那份清灵,反而隐隐透着一股沉暮之气。仿佛这片仙境,已然失去了其核心的魂。
终于,他按落云头,落在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山门前。
只见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石刻对联依旧,只是蒙上了厚厚的苔藓与岁月的尘埃。洞门紧闭,门前石阶裂缝中杂草丛生,一片死寂。哪里还有半分当年他初来时的钟灵毓秀、道韵天成?
“师父……弟子悟空,求见!”孙悟空上前,对着洞门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洞内寂然无声,唯有山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他等了片刻,又提高了声音:“师父!弟子孙悟空,有要事求见!关乎三界存亡,恳请师父现身一见!”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洞门如同万古顽石,冰冷地隔绝内外。
孙悟空心中焦急,又带着几分不安。以菩提祖师之能,断无可能不知他前来。莫非……祖师不在洞中?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推开那扇门。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门的前一刹那——
“嗡!”
石门之上,那“斜月三星”的刻印骤然亮起一道清蒙蒙的微光,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星海的力量轻轻一荡,将孙悟空的手掌柔和的推开。力量虽不伤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意味。
与此同时,一个平和、淡漠,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的声音,直接响在孙悟空的识海之中,并非菩提祖师那熟悉的声音,倒像是一段预设的法旨留言:
“缘起缘灭,法住法空。此地已闭,不见外客。汝之来意,吾已知晓。前路漫漫,唯心而行。混沌潮起,补天责重。去吧。”
声音戛然而止,石门上的微光也随之敛去,恢复成那副古老斑驳的模样。
孙悟空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祖师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他的来意,甚至点出了“混沌潮起”与“补天责重”,却避而不见!只是留下了这如同偈语般的几句话。
“唯心而行……唯心而行……”孙悟空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金睛之中光芒闪烁。祖师是在告诉他,接下来的路,需要他自己去闯,依靠自己的本心去判断,去抉择?还是暗示他,真正的答案,就在他自己的心中?
他望着那紧闭的洞门,仿佛能看到门后那高深莫测的师尊,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是考验?是放手?还是……连祖师这般存在,也对那“归零”之劫,心存顾忌,不愿过多沾染因果?
种种猜测,纷至沓来。
在原地站立良久,孙悟空终是深吸一口气,对着洞门再次深深一拜。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点拨。”
他明白,此番方寸山之行,恐怕是得不到更具体的指引了。一切,终究要靠自己。
既如此,便不再强求。
孙悟空转身,驾起云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片给他打下修道根基,此刻却又充满谜团与疏离的故地。
然而,就在他离开方寸山范围,心中思忖下一步该往何处去时(是去天庭?还是灵山?亦或是寻找其他故人?),异变陡生!
下方一座荒芜的山谷之中,猛地冲起一道乌黑的光柱,直插云霄!光柱之中,蕴含着浓郁至极的混沌气息与一股孙悟空绝不可能忘记的、冰冷纯粹的恶念!
紧接着,一道漆黑的身影,自光柱中缓缓升起,挡在了孙悟空的云路之前。
玄色僧袍,乌铁棒,雷公毛脸,深渊般的双眸。
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黑衣悟空!
只是,此刻的他,气息似乎比在极北之地时,更加凝练,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流也更加浓郁,嘴角那抹戏谑的冷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本尊,别来无恙啊?”黑衣悟空把玩着手中的乌铁棒,声音沙哑,“看你行色匆匆,是从那老家伙的乌龟洞里碰了一鼻子灰出来?”
孙悟空心中一沉,金睛瞬间锁定对方,体内法力暗自运转,补天石本源亦被引动,丝丝五色霞光在体表隐现。“你这孽障,果然如影随形!”
“呵呵,三界虽大,却又何处能逃过混沌的感知?”黑衣悟空轻笑,“你以为去了方寸山,就能找到对付吾等的法子?痴心妄想!那菩提老儿,自身都已是泥菩萨过江,岂会为你这早已逐出师门的弟子,再沾染滔天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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