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北俱芦洲那蛮荒死寂之地,再入南赡部洲,虽同处新生纪元,感受却截然不同。
自云端下望,山川轮廓依稀还是旧时模样,但地脉之气的流转明显顺畅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滞涩艰难。天地间的灵气虽仍显稀薄,却少了几分令人压抑的死寂,多了些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原本随处可见的荒芜田地,如今也能看到零星农人在弯腰耕作,虽然收成想必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耕耘的希望。
空气中那股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污秽气息,在灵明以身合道、平衡三界之后,已然淡不可察。风里带来的,是泥土、草木以及人间烟火的味道,虽然这烟火气,也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娘的,总算是像点人待的地方了。”牛魔王踩着妖云,深深吸了口气,虽然这新生纪元的灵气让他这大妖觉得有些“寡淡”,但比起北俱芦洲那鬼样子,已是云泥之别。“孙猴子,咱们这是往哪儿去?总得有个具体地头吧?”
孙悟空怀抱金箍棒,立于云头,火眼金睛扫过下方掠过的城池村镇。他的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锐利逼人,反而沉淀下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只是那沉静深处,依旧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落寞。
“去长安。”他吐出三个字。
“长安?”牛魔王一愣,“李唐皇帝老儿的那个都城?去那儿作甚?找那皇帝老儿讨杯酒喝?”
“找人,也看看这新生纪元的人间气运,究竟汇聚成了何等光景。”孙悟空语气平淡,“长安乃南赡部洲人族气运所钟,若有故人转世,或因果显化,那里最易窥得端倪。”
更重要的是,他冥冥中有种感应,似乎有什么与他渊源极深的人或事,正在那片古老的帝都酝酿。
牛魔王对此自无不可,两人一兽(穷奇依旧缩小趴在孙悟空肩头)便驾云径往长安方向而去。
越靠近长安,人烟愈发稠密,官道上偶尔可见车马行人,虽大多面带菜色,行色匆匆,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一些城镇也恢复了基本的秩序,虽远不及记忆中的繁华,却也有了些许市井之声。
数日后,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绵延百里,虽可见不少修补的痕迹,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恢弘与威严。那便是长安城。
然而,离得近了,孙悟空和牛魔王却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长安城上空,并非朗朗晴空,而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寻常凡人难以察觉的……灰霾。这灰霾并非污秽邪气,却也不是祥瑞之气,而是一种混杂了众生杂念、因果纠葛、以及某种沉重压抑的“世故”之气。人族王朝的气运金龙隐现于灰霾之中,身形虽依旧庞大,却显得有几分疲惫,龙目开阖间,少了些许昔日的昂扬霸道,多了几分审慎与沉凝。
城门口守卫的兵士,眼神锐利中带着警惕,盘查着往来的行人,气氛显得有些肃杀。
“这长安城……感觉有点不对劲啊。”牛魔王摸着下巴,“好像憋着股什么劲儿,闷得慌。”
孙悟空金睛微闪,看得更为透彻。这长安城的气象,就像一锅看似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汹涌的温水。归零之劫虽过,但人族王朝内部的权力更迭、新旧势力的碰撞、以及因因果重置而产生的各种遗留问题,显然并未完全平息。
两人按下云头,化作一游方行者(孙悟空)与一魁梧仆从(牛魔王)的模样,随着人流步入城中。穷奇则被孙悟空施法隐去身形气息,蹲在他肩头。
长安城内,街道宽阔,坊市井然,车马粼粼,人声熙攘。酒楼茶肆旗幡招展,贩夫走卒吆喝不绝,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若细看,便能发现行人脸上大多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彼此交谈也多是低声细语,少了份大唐盛世的开放与自信。街角巷尾,时常可见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眼神麻木地望着来往人群。
“啧,看来这皇帝老儿的日子也不好过。”牛魔王撇撇嘴,他对人族王朝兴衰并无太多感触。
孙悟空沉默地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旁店铺、行人、乃至街边玩耍的孩童。他在寻找,寻找那一丝可能存在的、熟悉的因果线。
经过一家气派的酒楼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似乎是在议论朝政。
“……如今边关不稳,藩镇割据,陛下虽励精图治,奈何国库空虚,民生多艰啊!”
“哼,要我说,还是当年……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喝酒喝酒!”
“听闻西域那边,最近也不太平,好像有什么妖僧作乱……”
妖僧?孙悟空脚步微微一顿。
又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见一群孩童正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的小男孩,跑动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穿着绸缎、看似富家管事的人身上。
“小兔崽子!没长眼睛啊!”那管事骂骂咧咧,抬手就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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