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金山寺层层包裹。白日里的祥和梵唱已然沉寂,只余下晚风拂过古松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后山传来的几声虫鸣。
禅房内,油灯如豆。
孙悟空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入睡。他体内法力缓缓流转,滋养着连日征战留下的暗伤,同时灵台清明,警惕着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怀中的小猴灵明蜷缩着,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香,那莹白的毛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自带一层圣洁的晕圈。
猪八戒在外间早已鼾声如雷,奔波担忧多日,此刻心神放松,睡得格外沉实。后山洞府内,沙僧的魂魄寄于佛灯之中,也在精纯的源种余晖和佛力滋养下,进入深层次的温养状态。
了凡大师则仍在佛前静坐诵经,为这多事之秋的寺院,也为这纷乱的三界祈福。
一切,似乎都暂时回归了平静。
然而,孙悟空微阖的眼皮下,火眼金睛的灵光却始终未曾完全熄灭。一种历经无数生死磨砺出的、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无法彻底安枕。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里。
并非错觉。
就在金山寺外,那片茂密的山林阴影中,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正静静地立在一棵古树的枝桠上。它没有实体,仿佛只是一团凝聚的阴影,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刻意探查,即便大罗金仙从旁经过,也未必能察觉。
这黑影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精准地落在了孙悟空所在的禅房方向,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他怀中那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生命气息的小猴灵明身上。
它的目光中,没有红鳞姥姥那样的贪婪与疯狂,也没有灰衣僧那种冰冷的杀意,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审视**,还有一丝仿佛确认了什么的**了然**。
“源初之灵……果然提前现世了……看来,‘祂’的苏醒,也比预想中要快……”黑影发出几不可闻的低语,声音沙哑中性,难以分辨男女,“变数……孙悟空……你究竟能在这盘棋中,走出多远?”
它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评估着棋子的价值与走势。
与此同时,遥远的九天之上,凌霄宝殿偏殿。
虽是深夜,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托塔天王李靖与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躬身立于御阶之下,上方,玉帝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仙光中,看不清面容,只有一股浩瀚的天威弥漫殿内。
“启禀陛下,”李靖沉声道,“那妖猴孙悟空自毒龙沼消失后,便再无踪迹。臣与地府勾魂使联手封锁多日,亦未见其脱逃。据臣推断,其很可能已陨落于毒龙沼核心绝地,或是被那突然出现的诡异灰衣僧所擒。”
哪吒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总觉得那猴子没那么容易死,但缺乏证据,也不好反驳父王。
仙光中,玉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孙悟空之事,暂且搁置。星殒之海动荡,冥界气息异变,皆非小事。李靖,着你加紧巡查三界,严密监控各地异常能量波动,尤其是与上古混沌、寂灭相关之迹象。至于地府那边……暂且维持现状,勿要轻易起冲突。”
“臣,遵旨!”李靖躬身领命。
“退下吧。”
“臣等告退。”
李靖与哪吒退出偏殿。走到殿外,哪吒忍不住低声道:“父王,那猴子……”
李靖看了他一眼,打断道:“陛下已有决断,休要多言。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他目光深邃地望向下方云海翻腾的人间,“三界……恐将多事矣。”
另一边,幽冥地府,森罗殿深处。
一盏盏幽绿的鬼火漂浮在空旷的大殿中,映照出殿心王座上那道模糊不清、散发着无尽轮回气息的**伟岸身影**。下方,那名手持黑色巨镰的勾魂使者首领单膝跪地,恭敬禀报。
“……那孙悟空最终消失在毒龙沼归墟之眼附近,疑似被卷入空间乱流,或已陨落。其身上携带的‘那件东西’,也随之失去踪迹。”
王座上的身影默然不语,只有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节奏。
良久,那身影才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带着轮回的沧桑与冰冷:“继续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魂。那件东西,关乎轮回根本,不容有失。此外,密切注意寂灭气息的动向,那群蛀虫……又开始不安分了。”
“是!”勾魂使者首领领命,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王座上的身影微微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森罗殿,望向了那不可知的远方,低声自语:“源初……寂灭……这场延续了万古的棋局,又要开始了吗?后土……你当年留下的后手,究竟能否扭转这注定的终局……”
……
金山寺,禅房内。
孙悟空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金光一闪而逝。他刚才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窥探感,但当他仔细感应时,那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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