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日,这周都没有催更,有点不想加更了)
狱神庙的日子,如同一把钝刀,日日切割着人的心智。
宝玉那日短暂的振作之后,虽不再蜷缩哭泣,但眉宇间的沉郁与凝重却愈发深重。
他常常望着狭小窗口透进的一线天光发呆,无人知晓那尚显稚嫩的胸膛里,正经历着怎样翻天覆地的重塑与挣扎。
贾政将儿子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那声“靠你了”是绝望中的托付,如今见宝玉似乎真将其扛在了肩上,除了微弱的欣慰,更多的是无尽酸楚。
贾兰依旧沉默,只是偶尔看向宝玉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些许难以言说的依赖。
贾环则彻底萎靡下去,时常在噩梦中惊醒,哭喊着“不要抓我”。
就在这死水微澜般的绝望中,一道意想不到的微光,竟率先刺破了笼罩在贾府女眷头上的阴云。
这日清晨,狱神庙女监那扇沉重的木门被“哐当”一声打开,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女囚都惊得抬起头,或惶恐或麻木地望向门口。
来了两名身着公服、面色冷峻的刑部书吏,身后跟着几名衙役。
“王氏熙凤,提审!”为首的书吏声音毫无感情,如同冰冷的铁器。
囚室内的王熙凤浑身一颤,扶着土炕边缘的手指骤然收紧。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转头看向瞬间脸色煞白的平儿,用眼神示意镇定。
她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过堂,这是决定她生死的关键时刻。
晴雯传递进来的消息,外头的打点运作,以及自己在心里反复推演了无数遍的应对之策,都将在今日见到分晓。
平儿慌忙上前,想替她整理一下鬓发和衣衫,却被凤姐轻轻推开。
她不需要这些表面的修饰,她需要的是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和那份精心伪装的、恰到好处的悔罪与虚弱。
被带出囚室,走过狭小的院落,凤姐能感觉到身后来自各个囚室的复杂目光,有的冷漠,也有纯粹看热闹的麻木。
公堂并未设在刑部大堂,而是在狱神庙内临时辟出的一间签押房内,这本身已透露出些许不寻常。
堂上端坐的并非主审官员,而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刑部郎中,旁边坐着记录的书办。
令凤姐心头微动的是,在堂下站立的人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曾受过她恩惠的刑部主事郑文石。
郑文石垂手而立,面色平静,并未看她,但凤姐知道,他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审讯开始了。
问题主要集中在几桩与贾赦、贾珍相关的放贷取利、包揽诉讼、以及干预司法的事情上。
那郎中语气严厉,句句紧逼。
凤姐跪在堂下,并未惊慌失措。
如之前几次提审那般,将所有能推的一股脑儿推到那已倒台的大老爷贾赦身上。
她抬起泪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委屈,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虽精明强干、却终究受制于长辈淫威、不得不违心行事的管家媳妇。
“。。。回大人话,”她声音沙哑,带着病弱的颤音,“那些事。。。确是大老爷(贾赦)交办下来的。民妇一个内宅妇人,虽掌着家,又如何敢违逆族长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说。。。说府里开销大,入不敷出,需得有些额外进项。。。民妇也曾劝过,说此事恐有不妥,可大老爷他。。。他动辄斥骂,言道若办不好,便要收回管家之权,民妇。。。民妇也是无可奈何啊。。。”
她将贾赦如何施压,自己如何“被迫”执行,其中细节模糊处理,只强调自己的无奈与贾赦的专横。
说到动情处,更是泪如雨下,将一个受尽委屈、又因“顾全家族”而忍辱负重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民妇深知有罪,不该唯命是从,坏了规矩法度。。。如今追悔莫及,只求大人明鉴,民妇实非主谋,只是。。。只是身不由己。。。”她伏下身去,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那郎中目光如炬,盯着凤姐看了半晌,又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似乎在核对什么。
堂下的郑文石适时地、不着痕迹地补充了一句:“大人,下官核查过相关卷宗,许多款项往来,最终确系流入贾赦一房,且多有贾赦心腹长随经手画押。”
这时,另一名书吏上前,低声在郎中耳边禀报了几句,似乎是提到了“北静王府”、“军功”、“皇商”等字眼。
郎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审讯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
凤姐滴水不漏,将所有能剥离的罪责都推得干干净净,对于无法完全推脱的,也极力淡化自己的主观意愿,强调是“奉命行事”、“维持家族”的苦衷。
她的表演天赋和机智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终于,那郎中合上卷宗,与旁边的书办低声商议片刻,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犯妇王氏,听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