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护送’晴雯的官差,一左一右,虽未上枷锁,但那警惕而疏离的态度,依旧如同无形的囚笼。
穿过熟悉的街巷, 京城依旧繁华,只是这繁华之下,似乎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路人看向他们这一行人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好奇与避忌。
“雯绣坊”的匾额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铺面依旧整洁,只是门庭冷落了不少,显然贾府被抄的风波已然波及至此。
守在门口的小伙计眼尖,一眼看到了被官差’护送’而来的晴雯,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随即转身飞快地跑进内堂报信。
不多时,韩铮便疾步迎了出来。
依旧是那副沉稳干练的模样,穿着藏青色的棉袍,面容清癯,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掩的忧色。
见到晴雯和身后的官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立刻换上了生意人惯有的、略带谦恭的笑容。
“两位差爷辛苦了,”韩铮上前拱手,语气客气却不谄媚,“快请里面用杯热茶,歇歇脚。”
侧身让开道路,同时对晴雯微微点头,眼神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晴雯定是用了“雯绣坊”东家这层身份才得以脱身。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显然对韩铮的态度颇为受用,点了点头,跟着进了铺子。
韩铮引他们在偏厅坐下,吩咐伙计上茶,又亲自从袖中取出两个临时备好的、不算太厚但绝对够分量的银封,不着痕迹地塞到两名官差手中,低声道:“一点茶钱,不成敬意。天寒地冻,两位差爷跑这一趟实在辛苦。我们东家之事,还望二位回去多多美言,行个方便。”
那两名官差捏了捏手中的银封,脸上顿时缓和了许多,为首的那个甚至挤出一丝笑意:“韩掌柜客气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核实无误,晴雯姑娘暂居此处,依令不得擅离便是。公务繁忙,我们这就回去禀明上官。”
“是是是,一定遵命,绝不给差爷添麻烦。”韩铮连连应承,亲自送到门口。
待两名官差走出巷子口,韩铮立刻转身来到后院,晴雯已在此等候。
韩铮脸上的从容被凝重取代:“东家,您受苦了!府里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天塌地陷!”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您能平安出来,真是万幸!”
晴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眼神依旧锐利:“韩大哥,长话短说。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虽暂时出来,但行动受限,外面耳目众多。铺子里情况如何?叶妈妈可还安好?”
韩铮立刻回道:“铺子还好,虽然有些老主顾暂时不敢上门,生意清淡了些,但底子还在,运转无碍。我也按您之前的吩咐,将一些账目和贵重物品转移到了更稳妥的地方。叶妈妈。。。”他顿了顿,“她昨日就来过,焦急打听您的消息,我让她今日午后再来看看。”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叶妈妈那熟悉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韩掌柜!可是。。。可是晴雯姑娘回来了?”
韩铮看向晴雯,晴雯点了点头。
韩铮立刻开门,只见叶妈妈头发有些散乱,眼圈红肿,穿着一身半旧的褐色棉袄,显然是匆匆赶来。
一见到晴雯,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扑上来抓住晴雯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的姑娘!你可算。。。可算出来了!吓死妈妈了!那水月庵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你没受苦吧?”她声音哽咽,充满了真切的关怀。
“妈妈,我没事。”晴雯心中微暖,反握住她粗糙的手,“别担心。家里都好吗?你没受牵连吧?”
叶妈妈抹着眼泪:“家里都好,我按姑娘早先吩咐的,没跟人显摆过与府里的关系,街坊邻居只当我在个大铺子帮工。就是担心你啊!还有林姑娘、宝二爷他们。。。”她说着又泣不成声。
晴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妈妈放心,我既出来了,就会想办法。你现在立刻回去,安心待着,轻易不要再来铺子,免得引人注意。若有急事,让小板儿递个消息给韩掌柜。”
叶妈妈虽不舍,但也知道轻重,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姑娘你千万保重!”又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由韩铮派人从后门送走了。
送走叶妈妈,晴雯脸色一肃,对韩铮道:“韩大哥,事不宜迟。我需要你立刻想办法,联系安首领。告诉他,情况有变,我们被困水月庵,之前约定的联络方式已无法使用。我需要他提供两方面的帮助:第一,尽可能打探贾府男丁在狱神庙的情况,尤其是宝玉的;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帮我找到链二奶奶的下落!还有平儿!我必须知道她们被关在何处,情况如何!”
韩铮神色凝重,点头道:“我明白。安首领那边有紧急联络的渠道,我这就去安排。东家您先稍作休息,我让人给您收拾出后院的静室。”
约莫申时初,日头已然西斜,光线变得柔和。
雯绣坊内还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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