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本该是阖家团聚、熬煮腊八粥的暖融日子。
然而这一日的清晨,天色却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不见一丝阳光。
寒风卷着地上未化的残雪,打着旋儿,发出凄厉的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整个贾府,仿佛被这酷寒的天气冻结了,连往日清晨应有的些许忙碌声响都听不见,只有一片死寂,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怡红院内,宝玉昨夜睡得极不安稳,天未亮便醒了,怔怔地拥被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心头那股没来由的恐慌感越来越重。
袭人早早起身,正轻手轻脚地准备洗漱用具,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晴雯也已起身,她默默整理着床铺,动作看似如常,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异动,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
她知道,就是这几日了,或许,就是今日。
辰时三刻(约上午八点),一阵急促、杂乱,如同失了魂般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啜泣和惶急的呼喊,猛地从院外由远及近,撕裂了这死寂的清晨。
“不好了!不好了——!”玉钏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怡红院,她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冲到宝玉平日常坐的正房外,也顾不得礼数,带着哭腔尖声喊道:“太太!太太!宫里。。。宫里丧钟响了!娘娘。。。元妃娘娘。。。薨了!”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骤然炸响在怡红院上空,也炸响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心头。
“嗡”的一声,宝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轰鸣,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僵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袭人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温水泼了一地,她也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门外,身子晃了晃,几乎要软倒。
晴雯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终于。。。来了!)她心中巨震,尽管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那巨大的冲击力仍让她瞬间窒息。
她强迫自己站稳,目光迅速扫过屋内众人惊骇欲绝的脸。
几乎是同时,更多纷乱嘈杂的声音从荣禧堂方向传来,哭喊声、尖叫声、慌乱的奔跑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沸油泼入了冰水,瞬间将整个贾府炸开了锅。
“我的儿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从王夫人的房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和无法承受的悲痛。
紧接着,是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和劝慰声。
“快!快去禀告老太太!”
“太太晕过去了!快掐人中!”
“请太医!快请太医!”
怡红院内也乱作一团。
袭人终于反应过来,扑到宝玉床边,见他双目发直,面色灰败,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呼唤:“二爷!二爷!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她用力摇晃着宝玉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
宝玉被她摇得回过神来,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锦被上,触目惊心。
“二爷!”袭人吓得魂飞天外,声音都变了调。
晴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宝玉,对吓得呆住的麝月等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二爷躺下!去倒温水来!”她声音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瞬间压下了袭人的慌乱。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宝玉安置好,喂了些温水。
宝玉只是流泪,眼神空洞,喃喃道:“大姐姐。。。大姐姐。。。”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更加惊恐的呼喊:“不好了!老太太。。。老太太听闻噩耗,急火攻心,晕死过去了!”
这消息如同雪上加霜!
贾母,这座贾府最后的定海神针,终究也被这晴天霹雳击倒了!
荣庆堂那边顿时也乱成了一锅粥。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男丁闻讯,也顾不得礼仪,全都冲到了荣庆堂。
只见贾母双目紧闭,面色金纸,牙关紧咬,已然不省人事。邢夫人、王熙凤(强撑着病体)、尤氏等女眷围在榻前,哭的哭,喊的喊,乱作一团。
太医被小厮们连拖带拽地请了来,诊脉后也是连连摇头,面色凝重,只说是“年高体弱,骤闻巨变,悲恸攻心,痰壅神昏”,开了方子,能否醒来,全看造化。
王夫人那边刚被救醒,听到贾母也倒下了,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捶胸顿足,几欲癫狂:“我的元儿!我的娘啊!这叫我怎么活啊。。。都是我这做娘的无用,护不住女儿,也累及母亲。。。”她将满腔的悲痛、恐惧和无处发泄的怨愤,都化作了这歇斯底里的哭嚎。
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管事媳妇,此刻也失了方寸,既要照看昏厥的主子,又要弹压混乱的下人,忙得焦头烂额,呵斥声、哭喊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往日秩序井然的国公府,此刻彻底陷入了无政府的混乱深渊。
下人们有的跟着抹泪,有的面露惊恐,有的则眼神闪烁,开始偷偷收拾细软,寻找出路。
这惊天噩耗,如同巨石投湖,迅速波及到了园中每一位姑娘。
探春正在秋爽斋内临帖,试图用笔墨压下心中的不安。
当那隐约的丧钟声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哭喊传来时,她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染黑了一大片。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苍白,身子晃了晃,被侍书连忙扶住。
“姑娘!”侍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探春稳住身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痛与了然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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