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将至，贾母院中早已备下各色节礼。
鸳鸯正指挥小丫鬟们将新制的菖蒲艾叶分送各房，忽见廊下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她不动声色地吩咐完差事，转身往茶房走去。
茶房内，晴雯正在查验新到的明前茶，见鸳鸯进来，含笑递过一盏：姐姐尝尝，这是雯绣坊特意为老太太备的。
鸳鸯接过茶盏，借着试茶的机会低声道：昨儿晚上，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说，如今外头生意难做，府里也该节俭些。
晴雯眸光微凝：可还说了别的？
倒没明说，鸳鸯轻轻吹着茶汤，只提了一句丫鬟们也该守着本分。我瞧着，怕是有人在她跟前嚼了舌根。
“太太近来对绣坊的事格外上心，前儿还特意问起绣坊的进项。这话分明是说给你听的。”
晴雯会意点头：多谢姐姐提点。
还有一桩，鸳鸯声音压得更低，昨儿邢夫人跟前的王善保家的来送节礼，在老太太跟前夸她娘家侄儿如何能干，话里话外想讨个差事。老太太没接话，但我瞧着，大房那边怕是又要生事。
正说着，外头传来琥珀的声音：鸳鸯姐姐，老太太醒了，要梳头呢。
鸳鸯应了一声，临走前又回头道：这几日宫里可能有赏赐下来，你且留意着。
晴雯心中一动。
鸳鸯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近日贾府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三日后，果然有太监来传旨，元春在宫中晋了位份。
贾府上下喜气洋洋，唯独鸳鸯在替贾母梳头时，察觉老太太眉间带着忧色。
老祖宗这是怎么了？鸳鸯轻声问道，娘娘晋位是喜事啊。
贾母叹了口气：位份越高，风险越大。如今朝中。。。不说也罢。
晚间，鸳鸯借着送衣裳的机会到怡红院，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晴雯。
朝中。。。晴雯沉吟片刻，姐姐可知道具体指什么？
鸳鸯摇头：老太太没明说。不过前儿北静王府来送礼，我听见他们提起忠顺王爷近来很得圣心。
（晴雯：忠顺王府与贾府素来不睦，若他们得势，只怕。。。）
她握住鸳鸯的手：多亏姐姐提醒。
鸳鸯浅浅一笑：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在外头，一切小心。
这日，王夫人突然要查各房丫鬟的月钱账目。
鸳鸯闻讯，立即让个小丫鬟去给晴雯报信：就说老太太要找前儿那匹绛纹纱，让晴雯赶紧送来。
晴雯接到消息，立即明白其中深意。
她匆匆赶到贾母院中，果然见王夫人正在查账。
你来得正好，王夫人淡淡道，听说雯绣坊近来生意极好？
晴雯从容行礼：托老太太、太太的福，接了几桩王府的订单。
王夫人挑眉，不知利润如何？
这时鸳鸯捧着茶进来，笑着接话：太太不知，前儿绣坊给老太太做的那件鹤氅，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却只收了本钱。晴雯说这是她该尽的孝心。
王夫人闻言，面色稍霁：原来如此。
待王夫人离去，鸳鸯才低声道：方才账房报说，公中的银子又短了。太太这是。。。着急了。
晴雯会意：我明白了。
隔日，晴雯便让韩铮以贾母的名义，往公中账上存了五百两银子。
王夫人得知后，果然不再过问绣坊的事。
（鸳鸯：晴雯果然是个明白人。这般处置，既全了太太的颜面，又解了燃眉之急。）
端午前一日，贾母让鸳鸯开库房取几件古玩赏人。
鸳鸯在清点物品时，发现少了一对前朝的玉壶春瓶。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晚间特意去寻晴雯。
库房里少了两件贵重物件，鸳鸯神色凝重，我查了记档，是大老爷上个月借去的，说是赏玩几日，至今未还。
晴雯蹙眉：可知道大老爷借去做什么？
鸳鸯摇头：但我知道，大老爷近来常在外头宴客，花费不小。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鸳鸯姐姐，老太太叫呢，说是宫里来人了。
鸳鸯急忙赶回去，只见贾母正与一个面生的太监说话。那太监声音尖细：。。。皇上昨日在忠顺王府赏戏，夸王爷治家有方。。。
待太监离去，贾母独自在榻上坐了许久。鸳鸯奉茶时，听见老太太喃喃自语：树大招风啊。。。
当晚，鸳鸯将这些信息一一告知晴雯。晴雯越听越是心惊：看来，府里的好日子怕是快到头了。
鸳鸯握住她的手：我能做的有限，你在外头早做打算。
姐姐已经帮了大忙。晴雯真诚道，若不是你及时通报，只怕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
月色如水，二人站在抄手游廊下，一时无言。
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那是贾赦在宴客。
（鸳鸯：这府里表面风光，内里却。。。但愿晴雯她们能闯出一条生路。）
第二日，晴雯便让韩铮加紧处理绣坊的账目，又将一批贵重绣品转移到安全处所。这一切，都得益于鸳鸯提供的消息。
端午佳节，贾府一片喜庆。
鸳鸯在人群中找到晴雯，借着递粽子的机会，轻声道：今日宴上，我听大老爷跟人说，要在城外置个庄子。
晴雯心头一紧：可知是为什么？
鸳鸯摇头，但眼神意味深长。
宴席散后，晴雯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繁星。
鸳鸯提供的每一个消息，都像是一块拼图，让她渐渐看清了贾府这座大厦将倾的真相。
（晴雯：有鸳鸯在老太太身边，我们总算不是睁眼瞎。只是。。。这风雨怕是快要来了。）
夜风拂过，带来菖蒲的清香。
鸳鸯从正房出来，见晴雯还站着，遥遥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一刻，两个身份各异的女子，在这深宅大院中结成了最牢固的同盟。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共同守护着他们在意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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